华年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焦急地敲了敲门。
“二、二夫人。”
余氏将瓷瓶藏了起来,让郝大夫先出去。
华年进来后,匆匆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礼,气还没喘匀实:“小姐、醒了!”
余氏神情微微一顿,她刚醒见到第一眼就是郝大夫,还未来得及知晓云栖的情况。
余氏下床,只来得及套上袄子,想去铜镜前照一照,实在不想太过糟糕的模样出现在云栖面前。
却又抵不过心中的焦虑,只稍稍整了整衣襟裙摆。
真到了临近见云栖的时刻,她反而紧张了起来。
她快步朝着云栖所在的屋子走去,身后跟着同样疾步而行的华年。
余氏颤抖着手推开门,见到的就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落下的云栖。
云栖要下床,却被余氏立刻阻止。
锦瑟擦去泪水,与呼吸微促的华年一同退了出去。
这儿不该有别人。
她们这一刻一定只想见到对方。
余氏一步步走向云栖,在刹那间想到密报中提及的云家对她的各方面虐待与糟践,余氏心痛得宛若滴血。两人都没说话,她抚摸着云栖才养回一点肉的脸,想要仔细看,却因为泪水太多,模糊了视线。
她轻轻将孩子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似想将每一年的份都补回来。
云栖盈满眼眶的泪水在被抱入的刹那,落了下来。
静静地闭上了眼。
余氏的手臂渐渐收紧。
十一年了,她终于等到了她的失而复得。
第047章
浴房中,雾气弥漫。
余氏收起一缕青丝,拿着篦竹一下下梳理,再用皂荚抹在上方,为云栖揉洗着。
云栖坐在浴桶里面,双颊微红,强忍着羞赧没动。睫上洇着水珠,垂着头看水桶里的波纹,水汽上升,漫漶了两人脸颊。
两人都是安静的性子,虽已明了对方身份,却因长时间没以母女身份相处过,乍然身份转变,均不知该说些什么。
似有很多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这般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
余氏将洗完的发丝放回浴桶,看向她无法释怀的地方,手指摸向云栖背后,瘦弱的蝴蝶骨上残留几道伤疤,看着有鞭痕,也有烫伤,只是年数久了,它们淡了一些。
“疼吗?”
云栖反应了会,才意识到余氏说的是她身上的疤痕,她摇了摇头:“很多年前的,忘了。”
怎么会忘,她忘不掉带铁钩的鞭子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也忘不掉倒吊时几天几夜没的吃是什么感觉……可这些,何必说出来徒惹伤感。
余氏攥紧了篦竹,却被察觉到云栖握住了手,她不希望余氏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伤神。
余氏不再说什么,亲自为云栖沐浴擦净后,换上新衣。
云栖没拒绝,她知道余氏特别想一次性弥补这十几年的缺失,可缺了便是缺了,再如何都填不上那空白的年数。两人心底明白,所以她们格外珍惜相处的日子。
云栖笑着转了一圈,余氏先是满意地看了一圈,云栖容貌清丽,穿这样淡雅的裙子很合适。
余氏眼光相当好,云栖穿的也是京城有名的绣明坊做的时下最流行的月华裙,每一片褶的色彩并不重复,色系属淡色,走动间犹如月华倾洒,将京城女子的灵动与飘逸展现的淋漓尽致。如今初春,正是女子脱去厚重冬装展现自身青春曼妙的时日,不少闺阁女子或是少妇也会蒙纱或是戴着幂蓠上街。
余氏指出了几个需要修改的点让无端寻了时候就去改改,另外要让绣坊的人来为云栖做最新款的。
就像李昶一开始说的,李府的改革才真正要开始。
云栖暂居在懋南院,对她与李映月的身份,李老夫人与余氏有了分歧,各自占着理。
余氏还关着余明珠,梁府尚未来要人,只遣了管家过来询问,余氏道明了事情始末,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正巧这位梁大人与余明珠早没了夫妻情谊,知晓后更是不打算管余明珠早前做的龌龊事。
只是不知这位梁大人如何与余府说的,没几日,余府来了信,是余老爷子亲自写的,希望余氏能看在余明珠年少无知的份上,原谅她一次失误。
十一年的骨肉分离,在这些人眼中,居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冲动之举。
似乎一点小小惩戒,就能让余明珠做的通通抵消掉。
她这辈子,自认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人之事,到头来,却要她处处体谅他人?
对她何其不公,就因她不想害人,就活该被人害吗。
余氏看完后,没有回,只将它烧了。
锦瑟惊诧的看向余氏冰冷的表情,眼角的泪都仿佛透着冷光。
夫人,像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另一方面,李老夫人虽承认云栖,却打算让李映月继续做四小姐。
如若传出去,李家的名誉必然会为这次失误受损,他人只会讨论世家那李代桃僵的八卦,以及云栖出生乡野,或成笑话,那些诗书礼仪世家修养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对李家其余女子议亲都会有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