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狡辩道“这位小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朋友是真的崇拜g先生,把g先生当成想要追赶和超越的目标,所以才会不小心说出那番话……男人喝醉了都这样。小姐,你不是男人,不懂这对于男人而言,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哪个男人没开过这样的玩笑?我相信像g先生这样宽宏大量的人,不会跟我们计较这种小事的!”
我点点头“原来在你们眼中,开玩笑等于先贬低一个人的外貌,再污蔑他的实力,最后羞辱他的出身,然后再把这一切嫁祸在性别的头上。学到了,学到了。”
本来不想动手,但这人说话实在太恶心,不教训一下,我可能会不舒服一整天。拔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我单手旋转了一下,不等男人反应过来,借助旁边的木凳,闪电般跳到他的身后,轻而易举地在他的脸上划了道十字。
猎魔人的自愈能力比血族还要强悍,这点小伤,半小时后就可以愈合。我这么做的本意不是想伤他,而是想羞辱他。
果然,被我耍了这么一道后,男人很愤怒“臭婊……这位小姐,g先生都没有说什么,你突然动手,不厚道吧?不能仗着你是g先生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对他笑笑,抄起旁边食客吃饭的叉子,对准他裤裆下方狠狠掷了过去。“叮”一声,他的裤裆被叉子钉在地上。叉柄微微颤抖,他的双腿也跟着颤抖起来,不由自主地跪下去,再不敢胡乱说话。
我随手捡了块抹布,擦干净匕首的血迹,插回腿上的皮袋,淡淡地说“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女人生气了都这样。你不是女人,不懂这对于女人而言,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我……我……”
“你什么你。”我走到他的面前,用靴子顶起他的下巴,“抬起头,给g先生道歉!”
“g先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错了真的错了,不该帮那个混账东西说话……对不起,g先生,我知道错了,求您让您的手下饶了我吧,我以后还想娶妻生子……”
g不置一词,视线却落在我的身上,久久都没有移开。什么意思?暗示我加大力度?
我琢磨了片刻,重重踹了男人一脚“这么敷衍糊弄谁呢。对不起谁不会说?多大了,有诚意的道歉还需要别人来教?你们之前污蔑和贬低了g先生什么,先澄清再道歉!”
“对不起,g先生。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们不该贬低您的长相,也不该羞辱您血族的身份,更不该污蔑您的实力,把您的成功都归功于您的运气……求您让您的手下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十分钟后,男人把租到的三桅船免费让给我们,带着好不容易爬回来且满脸莫名的灰眼男,溜了个无影无踪。
我把三桅船的租牌推到g的面前,却看见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我的脸上。心跳漏了一拍,正要说点什么转移话题,他却已接过租牌,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转了转“不错。”
本以为他在夸我“干得不错”,下一秒,他突然抬起头,微微一笑,说“身手不错。”
第一次看见他的微笑,呼吸不受控制地滞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却自然而然地把话接了下去“哈哈,练过几年,不然怎么会有想当猎魔人的想法。”
他盯着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种被他看穿的心虚感又出现了。不行,得拿回聊天的主动权,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刚想开口,手里突然被塞了一枚沉甸甸的金币。
冰冷而粗糙的指腹擦过我的掌心。这是他第一次没戴手套与我接触。是我想多了吗?他究竟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我握着这枚金币,简直像握着火炭般不自在。他却恢复了平静疏冷的模样,似乎刚刚一切异样都是我看错了或想多了“奖赏。”
奖赏?
奖赏什么?奖赏我为他出头吗?
虽然更喜欢平等一些的说法,比如“谢礼”什么的,但“奖赏”一词,代表我和他还是疏远的上下级关系,间接证明了他其实并不确定心中的发现……算了,不想了,想这么多没意义。我上下抛玩了一圈金币,对他笑了笑“谢谢g先生。”
“不客气。”
这时,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怯怯地响起“不好意思,打扰一下,g先生。”转头望去,是那个帮g说话的女孩子。她的辫子像麦穗一样金黄,皮肤像牛奶一样白皙,穿着短裙长靴,背着长弓与箭筒,有种天真却妩媚的气质。怪不得灰眼男人昏了头似的贬低g,在这样娇小可爱的女孩子面前,哪个男人不想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
g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看向女孩时,眼中带了一丝轻淡的笑意“什么事。”
“我叫丽贝卡,这是我的同伴,萨曼莎。”她的同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雀斑女孩,“刚刚把三桅船租牌给你们的那两个人,是我们的合租人……我过来就是想问一下,你们要出海的话,能不能带上我们?真的很抱歉,我刚去问了一圈,别的船要么人满了,要么不合租,而我们接的猎海任务,要求明晚之前完成,实在是找不到船了,才过来打扰,希望g先生不要介意。”
这姑娘的语气很诚恳,我却突然有些不舒服,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心里一阵发堵。这种难以言喻的不舒服,在看见g微笑着对她点头后,达到了顶峰。
想到自己又是耍匕首又是扔叉子的,才换来他一个不到两秒钟的微笑,而这小美女只是问能不能上船,他就微笑了将近一分钟。太讨厌了,就算是区别待遇,也不至于这么明显。
得到了g的允许,丽贝卡高兴得脸颊通红,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眼眸亮亮地询问g一些非常基础的问题。本以为以g的性格,他会冷冷地说“自己翻猎魔人手册去”,谁知他居然都耐心地回答了。
不过想想也是,之前他浑身是伤地回到公寓,面对我的十万个为什么,依然答得精准而详尽。他本就是这种善为人师的性格,我在不满和期待什么呢?
我掀开斗篷的帽子,闷闷地喝了一口水。身边的讨论声却忽然安静了下来,我抬起头,就看见丽贝卡浅蓝色的大眼睛,正满是惊讶与羡慕地望着我“姐姐身手那么好,长得还那么漂亮……怪不得姐姐能和g先生一起出任务,真的太让人羡慕啦!”
她的夸奖很真诚,我回答得也很真诚“谢谢你的赞美,但我知道,我长得一般。”
“别这么说。”丽贝卡摇头,“姐姐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尤其是眼下那颗泪痣,太特别了。如果这都不算好看的话,那这个世界上没有漂亮女人了。”
我第一反应是,又是一个把脸颊痣认成泪痣的人。虽然那颗痣的位置,确实跟泪痣很接近,却是实实在在地长在脸颊上的。正想笑一笑,结束这个话题,一股寒意忽然从尾椎窜起,弥漫全身。我现在是卡罗莉娜,脸颊痣早已被肤膏盖住,她为什么可以看见我的痣?
有那么一瞬间,我忘记了呼吸,只能听见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
肤膏脱落了?什么时候脱落的?脱落了多少?g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如果察觉了,他察觉了多少?
我就是说,他之前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原来是因为伪装脱落了,我该怎么办?
第13章
冷静。
必须冷静。不能慌乱。
世界上也不是没有长得一模一样却不是双胞胎的人。况且,我现在只是眼睛和过去的自己长得相似。只要我不承认,g就没理由确定我是他的创造者。
我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也觉得在眼下画颗痣,可以显得自己很特别。歌剧院的名伶都这么做,有空你也可以试试。”
丽贝卡立刻深信不疑“姐姐你还去过歌剧院!听说那些女的不用猎杀魔物就能赚钱,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听上去很奇怪。也不知道她是在凸显自己的天真,还是在显摆自己与众不同,会猎杀魔物。“是真的。有人靠猎魔赚钱,自然就会有人为猎魔买单。”
丽贝卡察觉到了我的冷淡,甜甜地说了一句“姐姐懂得真多”,就继续缠着g问一些基础问题了。
只是,可能是我的错觉,g的回答变得散漫而漫不经心。丽贝卡看起来单纯可爱,实际上很有眼色,注意到g不耐烦后,就乖乖闭上嘴巴,回到了自己同伴的身边。
随着日落西山,暮色越来越深浓,屋檐下悬挂的煤油灯纷纷亮了起来,温暖了空中轻盈飞舞的细雪。酒馆也越来越热闹,挤满了远航归来的水手。
g再没有说话。我用余光看见他低垂着头,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巫银弩的弩身和弓弦,长长的睫毛盖住深邃的眼眶,却并不显得女气,侧脸的线条冷漠而凌厉,任何女人看见这一幕都会心跳加速。
很想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想法,比如,我的谎话他信了多少,到底有没有打消对我的疑虑?还是说,他已经不再怀疑我,却因为失去了一个怀疑对象,而变得情绪躁戾?
反正,g不会是一个草率下定论的人。只要他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直接证明我是他的创造者,我就能一直这样糊弄下去……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不然手心的热汗都快把手套浸湿了。
吃完一顿沉默的晚餐。g告诉我一会儿就出发。这是夜幕降临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扯下手套,把汗湿的手掌晾出来透透气,思虑再三,还是叫住他,吞吞吐吐地说“那个……g先生,我要向您道个歉。”
他看了我一眼“怎么了。”
“昨天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您口袋里的画像……画中女子的泪痣太漂亮了,忍不住加在了自己的脸上,希望您不要介意。”
最后一个字飘落在空气中,一瞬间,似乎气氛都已凝结成冰。g看了我很久,尽管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却能感受到他淡漠而侵略的目光。不知道他是喜是怒,我只能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
“下不为例。”他转过身,漠然地说。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这事应该算过去了。
趁还没有出发,我找了个角落,把肤膏抹了回去,然后找到酒馆老板,买了一些淡水和牛肉干。临走前,我发现很少有人买这些东西,大多数人到老板这里来,都是买一种黄铜色的胸针。那胸针造型非常诡异,上面嵌着一个半羊半鱼的怪物,背后张开一对骨翼,浑身长满了章鱼的触须。我有些好奇地问老板“这是什么?”
“这是海神。能保佑你在海上顺风顺水,不遇到深潜者。不过,我没出过海,不知道深潜者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水手们都挺忌讳那东西的。小姑娘,你要买吗?”
我思考了一下,说“我买四个,能便宜点么。”
买完东西,所有人都已准备妥当。走向码头,第一感受就是腥味很重,到处都是鱼鳞,污水沟、垃圾堆、墙角边、青石路缝隙……湿腻恶臭的鱼鳞无处不在。街边堆着鱼骨和鱼内脏,已经发酵出一种古怪刺鼻的气味。
一只叼着活鱼的野猫从丽贝卡面前窜过,吓得她大叫一声,下意识跑到g的身边。然而,g却与她拉远了距离,礼貌而疏离地让她注意脚下,弄得她非常尴尬和失落。她的同伴小声安慰了她一阵子。
我想象中的三桅船,即便没有洁白的船帆,宏伟的船身,至少桅杆和船身也是结实的,现实却给了我沉重的一击——眼前的三桅船似乎经历了上千次大海的洗礼,不仅帆上打了许多五颜六色的陈旧补丁,船身还爬满了深绿色的水苔和水草,仿佛才从海底打捞上来。这种破船都能出租,可见在克拉肯群岛上,租船业是一个多么暴利的行业。
g司空见惯地走了上去。丽贝卡和她的同伴满脸好奇地在甲板上东张西望。我看向身后的船舱,听说,克拉肯群岛的水手除非意外,一般不会到甲板上来,只有扬帆或抛锚时,才能看见他们的身影。水手们居住的地方,还有阻拦魔物入侵的魔法罩,以免租客惹事,牵连到他们。
有趣的是,这艘船有魔法罩保护,却是由蒸汽机驱动。起航的时候,烟囱会冒出浓浓黑烟,飘向阴云密布的天空。
航海没有我想象得那么有趣,站在甲板上,只能看见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海雾和黑色的海水。这还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航行,不知道会在哪里停下。未知的感觉让人难受,丽贝卡和她的同伴却像郊游一样轻松,一直在讨论半鱼人的长相,好像g会出手帮她们完成任务似的。
我啃干粮的时候,想起之前买的黄铜色胸针,顺手送了她们两个。丽贝卡立即声音甜蜜地道谢,我转身时,却看见她随手把胸针丢进了甲板的木桶里。她的同伴萨曼莎倒是将胸针别在了衣服上,却被丽贝卡不停地抱怨,为什么要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戴在身上。
我没管她们。反正胸针我送了,戴不戴随她们。毕竟这玩意儿要是真有保护的作用,却因为我忘记给她们,导致她们在海上葬送了性命,绝对会让我纠结很久……但如果是她们自己选择不戴,那就与我无关了。
g站在船头,静静地眺望着海面,衣领和衣摆被海风吹得猎猎抖动。
不管多少次看见他的面孔,都会被那种精致而贵气的美丽震撼到。我不禁有些怀疑,以前那个苟活在马戏团的丑陋少年,是否真实存在过,还是说只是我的错觉。
“g先生。”我轻唤道。
他没有回头“什么事?”
好奇怪,明明知道他是我的后代,却有一种在气势上被他压倒的感觉。就像现在,我本来想说,“这个胸针好像有避免深潜者的作用,送给你”,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老板说这个胸针上的怪物是海神,g先生知道这是什么海神吗?”
g抱着双臂,回头扫了一眼,淡淡说“这是邪神克苏鲁1,传说中旧日的支配者,一些岛民是它的信徒。深潜者2是它的仆从。有的深潜者喜欢找人类交配,扩张和繁衍种族数量。很多人怕的不是被深潜者杀死,而是得到一个相貌恐怖的孩子。”
我诧异地问“真的有深潜者和人类的混血后代诞生下来吗?”
他却看着我,问道“你说呢。”
我说?我能说什么?
我莫名其妙地回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