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竺心底叹气。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为难小姐,但如今京城暗潮汹涌,即便她不过是个婢女,都察觉到府内日渐不同的气氛来。
她不信小姐没察觉,恐是在揣着明白当糊涂吧。
小姐贵为侯府嫡女,侯爷是当今重臣,手握兵权,又深得圣上信重,小姐的婚事定然会在那皇室中。
虽说小姐尚未及笄,但形势逼人,夫人每日愁得头发都快掉了。
洛韫掀开纱帘,将视线投向过往街道,脸上飞扬的笑意散去,悄无声息地抿紧了唇。
她自是知晓母亲是何意。
母亲想叫她选个自己喜欢的,但她心底清楚,哪儿轮得到她选呢?
最终一道圣旨,她所有的心思都不过白费。
既如此,她何必多费功夫。
马车在公主府停下,很快就有人来接洛韫进去,公主府甚是繁荣,沿路尽是名贵之物,寻常人见此,恐是直接惊艳愣住,再谨慎小心都不为过。
洛韫是见惯这些的人,别说公主府,就连皇宫她也常去。
她母亲和当今张贵妃是闺中好友,自年少,她就常入宫,见多了繁华,对眼前景象自然没甚特殊感觉。
邀洛韫过来的是当今膝下的七公主,其生母身份不显,但她却稍得圣上宠爱,各世家自然也就看重她些。
七公主未有封号,和洛韫算得上闺中好友,自送了请帖过去,早早就在府中等着了。
她一到,七公主就抬头看过来:“可终于来了。”
洛韫服了下身子,礼数周到,她没忍住笑:“公主这又是觉得臣女晚了?”
七公主白了她一眼,然后朝她挤眉弄眼,招手拉近她,压低了声音:“我同你说,今日周家那位也来了。”
话语间,撇了撇嘴,算不得多高兴。
洛韫也愣了下,!,脸上的笑也随之微淡。
这倒非她们有意为之,而是在座女子恐都不愿和那周氏女同处。
毕竟大都世家之女,容貌才情都可拿得出手,但每每有周氏女的地方,旁人眼中就只剩下了这一人,叫旁人心底如何能高兴。
可谁叫周氏女生得那一副容貌,恐是洛神再世。
例如这请帖发送,她可以多发给一人,但有些人,她却不得不送。
她虽得父皇恩宠,但生母受制于人,她也算不得自由。
如今洛侯府贵重,她和洛韫交好,特意办了这宴会,是存了分心思叫洛韫好生相看她那些皇兄的,但她的心思可能是太明显了些,上几日,在母妃宫中,恰好遇见淑妃,此事被刻意提起。
后来宴会莫名其妙变成这般,成了相亲宴般。
若是可以,七公主也不会想请周氏女,谁想让人抢了自己风头呢。
洛韫心底皆明白,但原本的那分高兴到底散了几分去。
七公主松了口气,又拉着洛韫,笑弯了眉,说:“今日皇兄他们也来了。”
她凑在洛韫耳边,低声说:“三皇兄恐是被贵妃逼来的,如今在桃园躲清净呢。”
她口中的三皇兄,是张贵妃之子,张贵妃受宠,他也得圣上偏爱,是如今唯一位双封号的亲王,洛韫常去景娴宫,和这位崇安王也有过几面之缘,毕竟男女大防,算不得多熟悉,但也可说得上话。
对于几位王爷,洛韫一字都不想多说,毕竟如今情况特殊,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她。
宴会开始后,她也看见了周氏女,坐在席位末端,但隔着一扇屏风,也抵不住那些男子时不时看过去的视线。
洛韫移开眼,眼不见心不烦,这世间男子,少有不爱颜色的,能像她父亲那般钟情之人,能有几个?
平生,洛韫也只闻她父亲一人。
她身出将门,对骑射自有心得,和七公主说了声,就翻身上马跑了一圈。
她红衣似火,脸上的笑不若之前,偏生冷冷清清,又别有一番风情。
她对公主府称得上熟悉,也不怕走丢,下人皆知她是贵客,丝毫不敢怠慢。
谨竺紧跟着她,见她没了在府上时高兴的模样,轻拧了下眉:“小姐,你……”
洛韫摇头打断她的话,低低敛眸:“我没事。”
谨竺有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说了句:“容貌再甚,百年也不过红颜枯骨。”
人生在世,也不过百年罢了。
红颜会老,但人皆会老。
洛韫赌气地想,便是老了,周氏女恐也比旁人要美。
承认不如旁人没那么难,只是心里依旧会不好受罢了。
洛韫刚欲敛眸,忽地听见前方一声动静,她一惊,拧眉稍退,谨竺将她护在身后,扬声轻斥:
“何人?”
一阵细微动静后,从竹林中走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