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可我听说,管家有意让你在太原选妃,你二十年不进女色,我来给你掌掌眼啊。”斐善和委屈巴巴地反驳着。
“不、需、要。”太子殿下咬牙切齿地拒绝了。
斐善和泫然欲泣,忿忿而去。
“不识好人心,你等着被女人骗吧。”
盛宣知磨着怀中的玉佩,玉佩光洁雪白透亮,对于太子来说这算不上好的玉佩,天下惊奇稀有之物尽归皇室,而他得其中三/四,他弃之如草芥,唯有对这块玉佩格外郑重。
因为这是她母后送给他的,是她灭门的母族送给他的贺礼。
“殿下,欧阳太监到了。”小黄门替太子掀起帘子,低声说着。
“宣。”
欧阳泛流一身狼狈,一双眼睛熬得通红,他是快马加鞭,跑死两匹马才赶回府邸。
“殿下。”他一入内看到靠在靠枕上喝药的太子殿下,眼眶通红扑通一声跪下,再抬起头来涕泪纵横,心有戚戚之色。
“你可知你这次犯了什么错。”盛宣知放下药碗,冷静问着。欧阳泛流是他身边的老人,皇后亲自选给他的内侍,自小跟在东宫,一心为主,是一个纯臣。
纯臣,便是要求忠心,这种忠心是没有底线的,他可以为这个忠心做出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结果于殿下有益便是最大的要求。
盛宣知多年来都不曾觉得这种做法有错,前朝风云,后宫诡谲,他前无屏障后无依靠,而太子这条路注定是要用血腥铺就而成,他从一出生就背负了众多人的期望,只能一往无前,不能回头。
可今日遭此劫难,他眼睁睁地看着苏锦瑟孤立无援,而自己无能为力,那种窒息感比濒死前的无力还要让人绝望。
他憎恶苏家人的冷漠无情,也不喜欧阳的利用抛弃,甚至对自己当时的无能感到愤恨。他只能在恍惚间只来得及听到苏锦瑟撕心裂肺地尖叫,却不得不回来这里,虚弱地躺着。
欧阳太监沉默地跪在地上,他对太子殿下是无尽地奉献,这种奉献包括了自己的性命。
“自罚三十鞭子。”刚苏醒的盛宣知还处在暴怒情绪,可随着沙漏转了一遍又一遍,再多的愤怒也渐渐熄了下来,总归而言,这个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倦倦地挥了挥手,神情疲惫。
一旁的黄门欲言又止。
“第一,孤如今在汴京眼中是被贬出京,你不该如此扰民,惊动四方,唯恐不乱。秀禾镇上的事情,你自己去处理干净。”
“第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叛徒之事迟迟不处理干净,这才酿出后面祸端。”
“第三,为人处世,方寸大乱乃是大忌,孤尚有一吸之存,却闭门不见,惹得太原恐慌,也留下诸多事宜。”
“第四。”太子沉默片刻,咬着牙尖才把耳边回荡不散的尖利哭声散去,“苏家七娘子不论如何都只是无辜幼女,不应牵连其中。”
“殿下教训得是。”欧阳连磕三个响头,低声应下。
“叛徒处理干净了吗?”
“曾全已以死谢罪。”
盛宣知沉默。
曾全是皇后身边人,皇后去世后被太子收入东宫。他多年来信任有加,万万不曾想内奸会出现在他身上。
“罢了,各有各的选择。”太子殿下望着逐渐阴沉下来的天际,一方小小的天地,在巨大黑幕的笼罩下。
若是在苏府,苏锦瑟应该散学了,眉飞色舞地同翠华和王嬷嬷讲着今日的趣事,而他,大概趴在一旁闭眼小憩。
他多年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安详宁静,烛光闪烁,气氛微醺,连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都成了最为动人的乐声。
“下去吧,准备一下,五日后入住苏府。”盛宣知握紧手中玉佩,圆润的边缘,光滑的质地,握在手心微微散着热意。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她面前。
欧阳泛流身形一顿,到嘴的话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苏家七娘子的猫为何会在他之前入苏府就特意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猫为何叫孟识。孟识乃是太子出门在外最常用的化名,太子乃是嫡长子故为孟,学识乃太子的字,这样的巧合,如何不让人心疑。
可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问出口,只是恭敬地应下。
太子要在三日后宴请太原官吏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太原,有人欢喜有人忧,更有传言,五日后太子入住苏家,一时间苏府地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事情无论如何,都传不到苏锦瑟耳边。
因为她病了。
她病得很重,病得昏昏沉沉,整个人好似在狂风巨浪中颠簸。她脑袋中绷着的一根弦总是随着颠簸而作痛,可她却无法清醒过来,只能被迫随着滔天巨浪漂泊。
直到有一个人出现,那人看不清面容站在她触手不可及的地方,白雾中的人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清晰地看到他唇间挪动了几下,却什么也听不到。
就在她犹豫要出声时,一道森白剑光自上而下对着那人劈来,刺眼的剑光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刺得她双眼生疼,而一直漂浮的身躯骤然下沉,有人拉着她的脚把她拖向黑暗无边的深海。
她不想死,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锦瑟倏地睁开眼。
第38章锦瑟失忆
今日太子入住苏府,整个苏府空前热闹。艳丽红毯铺满了苏家门口的那条鹊踏街,老太太连夜让人去找大郎君回府,又拨出中馈给各位娘子郎君们发了新衣服新首饰,小主子们焕然一新,苏家的下人们甚至分到一两银子沾沾喜气。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地等待着贵客,唯有苏锦瑟所在的院子一如既往的安静。
五日前苏家遇上这等事情,老太太报了案又不许众人声张其中细节,一行人在黑夜中入了太原城,而唯一受伤的七娘子浑身是血,一路上昏昏沉沉,最后被人送到小院后便关了起来。
苏锦瑟站在窗前,捏着手中散发出暖意的洁白玉佩,越看越觉得奇怪,她怎么总觉得这个玉佩不是这个样子的,可具体如何又说不出来样子。
院中有那棵庞然大树,树下有个小土包,据说那里埋着一只她很喜欢的猫,名叫猫发财。
猫发财英勇救主,不幸丧命,据说那日她意识不清唯一会做的,就是紧紧抱着那只早已冰冷的猫,然后亲自埋在土中才晕了过去,最后高烧到今早终于退了烧。
苏锦瑟如今一切正常,生龙活虎,好得不能再好了,唯有一点不好。
她失忆了。
准确的说,有些人,有些事她都记得住,唯有忘记自己曾经有一只猫,有一只很喜欢很喜欢的猫,但她觉得她好像还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她努力回想就心如刀绞,疼的她喘不上气来。
“姑娘醒了,不要坐在窗前,小心受了风寒。”翠华一出厨房就看到坐在窗前的苏锦瑟,连忙上前忧心道。
“没事,我真的很好了,甚至能跑上十圈。”苏锦瑟被撵着上了床,无奈说着。
翠华倔起来谁也不听,把窗户关上,送苏精神上床休息。
“外面好热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苏锦瑟裹着棉被好奇地问着。
翠华不屑地撇撇嘴:“太子殿下入住苏府,现在应该进门了吧。”她把药碗放下,脸色一喜,高兴地掏出怀中的油纸包,眉飞色舞,“今天守门的小哥好好啊,竟然给我送了一包糖,我不该笑他的脸被划伤的。喏,这样吃药就不苦了。”
“嬷嬷伤好了吗?你也好了吗?”苏锦瑟今日素着脸,一张小脸素净雪白,仰着脸说话,天真无辜。
“我才不怕那三十板子,早好了,嬷嬷昨日就能下床了。”翠华脆生生地说着。她左手捧着碗右手拿着糖,眼睛盯着苏锦瑟,“都是小事,姑娘喝药吧。”
苏锦瑟苦着脸,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苦兮兮地皱着脸,翠华眼疾手快的把糖塞进她嘴边,笑眯眯地说着:“甜吗?吃了糖就不苦了。”
“祖母为什么打你们?”她嘴巴里鼓着糖,眨着眼,疑惑地问着。
翠华脸上笑容一怔,很快又岔开话题:“姑娘怎么好端端看棋谱啊,姑娘不是最不喜欢下棋吗?”
“大概是突然想学了吧。”苏锦瑟捏着那本棋谱,笑眯着眼,“我这里有三本棋谱,你都知道是谁的吗?”
“大概是夫子给的吧。”
苏锦瑟闻言笑了笑,三本棋谱字体各有不同,尤其是她手中拿的这本字体飘逸兼顾稳重大方,书里的内容与她的思路不谋而合,她看一眼就便觉得得心应手。
书页都被磨花了,想来之前很喜欢这本棋谱,只是忘记这本棋谱是谁的了,她颇为遗憾地想着。
“你还没说祖母为什么打你和王嬷嬷呢?”苏锦瑟话锋一转,没有被翠华绕开话题。
翠华愁眉苦脸,耷拉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说着:“嬷嬷不让我提这事,我不敢说。”
“那我问你点头或者摇头。”苏锦瑟退而求其次。
翠华的脑子转了转,没觉得有啥不对,只好傻乎乎地点点头。
“你们是我的丫鬟和嬷嬷,被打的事情必定与我有关。”
翠华点点头。
“我丢了一段记忆,为何受伤的记忆刚好也丢了,我印象中我是去天兰寺过神诞,之后就没有记忆。”苏锦瑟有条不紊地分析着。她没有常人缺少记忆时的不安感,因为她莫名觉得她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恰巧是太过重要,她不得不慎重地对待它。
“在这段空白的记忆中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与我有关,所以你们受牵连了。”
“是钱财?”
翠华狂摇头。
“姐妹摩擦?”
翠华依旧摇头。
“男人?”
翠华的头再也摇不动了,僵硬地梗着脖子,眨眨眼,见了鬼一样。
苏锦瑟笑了笑,摸了摸自己额头的布条,自己身上有不少伤口,但包扎都随意得很,一看便是不熟练的人包的,而且她醒来到现在也没有大夫来过,完全处在不管不问的地步。
她印象中自己上一次这样被人不闻不问的时候,是因为她私会外男被长乐侯当场抓获这才被扔到这里自由生死。
“是谁?你不与我说,下次我还要掉这个坑里去。”苏锦瑟雪白小脸笑眯眯着,看上去娇憨又天真。
“老太太说你私会一个叫蒙氏的人,我日日与小姐在一起都不知道是谁,她张口就来也不嫌折寿。”翠华一说起这个,她又突然咬牙切齿起来,“那个老不死一向阴恻恻的,必定是借机又来生事。”
“蒙氏。”苏锦瑟听着这个读音,脑袋中奇异地冒出这个名字。
——孟识。
她脑海中一想起这个名字,心里突然像是被刺了一下,心口突然漏出风来,那冷风吹得她心里漏风,疼得她喘不上气来。
“蒙氏?孟氏?”翠华嘟囔着,“我听都没听过,那老太婆无事生非的本事,长舌妇,死后都给我去拔舌挖眼,下地狱。”她想起猫发财又看着姑娘惨白的模样,红着眼,恶狠狠地诅咒着。
她对苏府的怨恨已经到了顶端。
“孟子的孟,知识的识啊。”苏锦瑟喃喃自语。
“啊?姑娘说……”
“你与姑娘胡说什么,还不给我下去。”门口,王嬷嬷暴怒声响起。
翠华吓得一个哆嗦,抱紧碗筷,盯着王嬷嬷杀人的视线,悄咪咪地顺着门缝走了。
王嬷嬷余气未消,一张脸板得紧紧的,吓得翠华躲进厨房内瑟瑟发抖。
“嬷嬷别生气,是我诓她的,你知道她总是很好骗的。”苏锦瑟笑着宽慰着,漆黑的眼珠在苍白的面容上越发显眼。
阳光下,少女不加修饰的艳丽五官露出惊艳的美貌。
王嬷嬷看这张肖像旧主的脸,眼眶一红,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柔和起来。
“姑娘如今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事情。”王嬷嬷怜惜地看着她。
“真的生龙活虎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今日想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她摇头晃脑地哀求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嬷嬷。
陈旧破败的屋子中,少女纯真的眼睛好似明珠落在蒙尘的盒匣中。
王嬷嬷的心倏地一软。
盛宣知扫视着大堂内苏家众人,原本兴奋的脸瞬间阴了下来。
——这群盛装华丽的苏家人中没有苏锦瑟。
他嘴角紧抿,琥珀色眼珠微微向下,虽面色无异,但姿态紧绷,气氛倏地冷了下来。
身后的欧阳泛流立马就知道自己殿下是不高兴了。
长乐侯看着不说话的太子,心中惴惴不安,不知是哪里触了太子霉头。
“侯爷好生福气,几位郎君娘子,风姿仪态万里挑一,大郎君名满太原,当真是羡煞旁人。”欧阳泛流连忙出面圆场。
苏映照露出得意之色,很快又恭敬说道:“太监哪里的话,殿下才是人中龙凤,犬子才名不足一提。”
盛宣知的视线落在纱账后的五位娘子身上,苏锦瑟模样身姿他极为熟悉,这里分明就是没有她的影子。
他想起之前苏锦瑟浑身是血的样子,心中一抽,面色更加阴沉。
——她是不是伤得很重,这样的日子都出不来。
屋内气氛逐渐安静下来,太子殿下不说话,气氛自然热不起来,被苏家请来的诸多太原官吏也都渐渐不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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