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我并不愚蠢。]“是吗……那您觉得,除了我以外,目前整片大陆,还在贩卖那位公爵真实肖像画的……有一群人吗?除了我,还有谁?”
史密斯刚才是想笑的,但提起那位失踪了一年多的存在后,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让他的表情显得十分怪异。
那位公爵本人并没有留下肖像,而见过她的上层人物们也不会专门找画家去记录下来。
要知道,普通群众的印象还停留在流言中,而流言里“那位公爵青面獠牙,肤色漆黑鼻孔外翻”——他们可没理由专门聘请大名鼎鼎的画家,来洗白美化那个疯女人。
而在那位公爵倒台之后,大王子杰克作为皇室,整天宣扬对方是“有八只触手的究极恶心虫”,带头加剧了群众的刻板印象,直接把“丑陋”上升到了“志怪传说”的层面……就更没有权贵愿意画出伊莎贝拉的真容了。
那岂不是打皇室的脸。
而在自由创作的民间,那位公爵的真实相貌,也只有走南闯北的吟游诗人,有幸见识过一二。
但这“一二”中,大约99的诗人们都倾向于把公爵描绘成怪兽——没办法嘛,人们爱听啊。
史密斯大抵是唯一一个画出过那位公爵原貌肖像画的吟游诗人,也是唯一一个从数年前一直画到现在,即使那位公爵倒台后消失一年,依旧笔耕不辍地产出肖像画的诗人。
盖因为,他曾经有幸见过伊莎贝拉的时候,后者救了他一命。
虽然那只是对方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但史密斯实在不好意思去黑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没什么能报答对方的,再说他天生有点反骨——所以,“让民众知道那位公爵长得不赖”,是他唯一能做的报答了。
可惜就是没人愿意买那些画。
而前几天,史密斯却联系到一位大主顾——后者提出,要购买自己全部的作品。
约定交货地点就是诺丁杉市集的某个小巷,这位主顾要求极严格的保密性。
“我希望您明白,奇货可居。”
史密斯强调,“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想先谈妥价格而已。”
黑袍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伸出手后,她打手势的速度重新平缓下来:[好的,那我们开始商讨价格。][我愿意买下你所有的肖像画,并且每张画所出的价钱是市场上的三倍。]……三倍?!
史密斯有点头昏眼花——他是想捞一大笔的,但是这个价格、这个价格——他紧张地确认道:“三倍?你愿意每张花三倍的市场价购买我所有的画?你确定?”
[如果这个价格不够的话……]史密斯再次舔舔嘴唇。就在对方最后一个手势慢慢停下时,他突然感到一个天降横财的好机会降落在他眼前——这一刹那,对哑仆的忌惮,对背后人物的畏惧,对形势的分析,统统被他抛之脑后。
市场价格的三倍。
一个好欺负的女仆。
史密斯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狂喜的表情,挤出一张严肃的脸来——“不,三倍不够。四……必须是市价的四点五倍,我才会把那些画卖给你。”
黑袍人伸出白皙的手:[没问题。四点五倍,成交。]史密斯的嗓音哆嗦起来:“我、我不知道你是否有直接付款的能力,我要看到——”“唰啦啦唰啦。”
大捧、大捧、流水般的金子,就像一道金光闪闪的微型瀑布,从黑袍人的袖口倾斜而下,直接倒在地上,完完全全覆盖了小巷石砖上的黑泥。
史密斯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急急忙忙去抢那些金子:“你疯了?!”
黑袍人不紧不慢地打着手语:[我要看货。][这是订金。][还有更多。]还有更多……还有更多……还有更多……
史密斯的脑子嗡嗡直响,双手忍不住发颤,心中闪过一系列的画面:华服、美酒、漂亮的咯咯直笑的小姐、用上好的羽毛笔谱写诗篇、命令全城的人都称颂传唱自己编出的歌谣,想吸多少上好的烟草就吸多少……
“好的!好的!我没问题!绝对没问题!交易成立!”
被冲昏了大脑的诗人全然忘记了刚才的警惕,他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拍着自己的裤子,点头哈腰道:“您是要看货吧!放心放心,我画出的每一张公爵肖像画都保证极度还原,绝没有任何虚假……”
“事实上,我早就把它们都带来了!就藏在这条小巷旁边的流浪汉小屋里,请您跟我来,一共有数百张,都是曾经囤积下来的……”
黑袍人白皙的手似乎在向史密斯展示他未来美好的生活。
[你带来了画?全部的画?在那个小屋里吗?]“是的是的!您看,就是那间小屋子,这里是房门钥匙,我给了流浪汉一笔钱,他们不会对画动手脚的……”
史密斯兴高采烈地向那间破破烂烂的小黑屋走去:“我这就带您去验货——”“噗嗤。”
他低下头,看到了穿透胸口的刀尖。
金光闪闪的。
黑袍人那双白皙柔软的手,轻快地拿着那柄刺入他心脏的匕首,转动了一下。
史密斯眼珠暴突,突如其来的疼痛几乎麻痹了神经,如今只能瞪着匕首,慢慢地,往下一点点瘫。
黑袍人也一点点地旋转匕首。
“噗通。”
全程十分寂静——史密斯的喉管被血沫所堵住,没能发出任何呼叫——最后这一声,是他倒地的声音。
正好倒在那堆金光闪闪的金子上方。
金光闪闪的……
金光……
片刻后,黑袍人抽出匕首,甩甩上面的血珠。
她安静地向漆黑的小巷打着手语:[收拾一下,把画家和画都带给公主殿下。][这是钥匙。那边的小黑屋,记得处理干净。]漆黑的小巷里响起漆黑的窸窣声,那是无数上好丝绸的摩擦。
【五分钟后】
当只剩一口气的史密斯,安静消失在诺丁杉市集的某条小巷里时,狄利斯正拎着悬在半空的伊莎贝拉,终于穿过诺丁杉市集集口层层叠叠的诺德学院传销人员(?),来到了市集中心。
机械师在很认真地寻找贩卖粉嫩公主裙的店铺,而公爵在很认真地幻想用他脑壳炒栗子。
两位低龄儿童其乐融融地逛着街,其中一位被另一位拎在手里(“小心走散,咕咕,这里人真多,他们是蚂蟥吗”“啊,我只是牵着你的手走路而已,你的双脚离地应该是因为长得太矮吧”“咕咕,需要垫脚的小板凳吗”)场面非常和谐。
“瞧一瞧嘞,看一看!上等的茶叶,极其适合占卜,由xx大师亲自摸过开光……”
狄利斯穿过了茶叶传销区,面不改色。
“近日爆红的话本,关于梅瑞娜公主与骑士的爱恨情仇……”
狄利斯穿过了言情区,面不改色。
“新到的钨矿石!纯度极高!是上好的炼钨材料,极高的容错率,诺德学院学生购买一律享受九折优惠……”
狄利斯穿过了矿石交易区,面不……
“狄利斯,你是个机械师。”
伊莎贝拉无奈地叫住了他,示意他去看那边热火朝天的矿石铺子:“你不需要买点什么吗?”
这人逛市集的架势就像在拔腿赶路——关键是,他根本就不认路啊。
“我不用买东西,我是来给你买东西的。”狄利斯拿起自己的购物清单,他似乎永远都能拿出一本专门记录某事的册子,“我们需要购买很多件童装,很多个防撞角,袋装厨房魔法也需要补充,还有很多你的生活必需品……我还想看看有没有卖小王冠的店铺,可以作参考用……”
伊莎贝拉:求你放弃那个铁铸雄鸟的杀马特王冠。
她翻了个白眼:“我一丁点都不想当公主,狄利斯,你听我说,王冠的事——”“梅瑞娜公主殿下万岁!”
“梅瑞娜公主殿下太善良了!”
“天呐,公主殿下是我见过最美貌的人!”
浩浩荡荡的人群高呼着一长串“公主殿下”路过,弄得伊莎贝拉有点尴尬。
她轻咳一声,打算再次强调自己不愿当粉嫩公主的个人意见,又听见——“公主殿下加油啊!打死那个坏公爵!把她送上绞刑架!”
公爵大人:???
她急忙转头去看那帮交口称赞的路过人群:“你们说什么呢——嘿!”
某位脸上有雀斑的小青年注意到了她的喊叫。
他回头一看,发现是位小女孩,便露出友善的笑容:“怎么了吗?”
“你们说的坏公爵是谁?”
小青年立刻义愤填膺地科普道:“当然是那位公爵啊,小妹妹,你还不知道,你出生之前,我们帝国出现了一个坏蛋……她就是,数年前对我们国王陛下求而不得,又对东方小国的国王勾勾搭搭,一年前掉进下水道死得其所的那位公爵。”
那位公爵本尊:……
因为所接受的消息过于震撼,一时间,伊莎贝拉完全无法顺畅表达出自己内心爆炸的几万字骂娘,而是直愣愣地说了声:“咕?”
狄利斯看看洋洋自得的这位青年,又看看表情拧成一团的自家研究物。
他友善地替代了中间翻译的作用:“她是说,信这种谣言的都是傻逼。”
小青年:“……你什么意思?”
狄利斯友善地再次解释:“骂你傻逼。”
小青年的脖子开始一点点变红,他此时缀有雀斑的脸就像是一只没长好的柿子:“你这个人,怎么突然就开始骂人呢!你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
狄利斯更加友善:“为什么要和傻逼讲道理呢?那岂不是把自己和傻逼降成了一个水平?难道傻逼的智商能够足以理解正确的道理吗?”
伊莎贝拉有点懵,她不太明白,怎么自己作为正主还没发火呢,狄利斯就突然开始嘴炮攻击对方了——“搞不懂你在讲什么!刚才那些都是著名诗人告诉我们的,大家都在街角的酒馆里听见了!”
恼羞成怒的小青年拔高了嗓子,“你自己去问问那位知名的吟游诗人,看他所讲的故事是不是取自事实!”
狄利斯点头:“有道理。击打一个傻逼是没有效果的,我这就去怼你们的傻逼头目。”
小青年:“……你才是傻逼呢!我受够了!你全家都是傻逼!”
狄利斯摇头,目露叹息:“天呐,我早就说过,不要和无法理解真理的人讲道理。竟然使用傻逼这种词汇污蔑别人,你真是粗俗。”
小青年:……
气到心肌梗塞jg他哆嗦着用手指指着这个奇葩,抖了半天后,在对方那种“真是可怜啊竟然没有教养呢”目光下,小青年终于还是败退了。
狄利斯目送小青年离开,又望着他刚才所指出的酒馆方向,若有所思。
“咕咕,你想吃点冰激凌吗?我们去买点饮料喝吧。”
说罢,他就立即转身,拎着伊莎贝拉往酒馆走——这个方向正好是刚才那一大波人群来时的方向,很明显,刚才那波议论纷纷的人群,都是在酒馆听完了那位“著名诗人”的故事后,散场出来的。
围观了狄利斯嘴炮全程的伊莎贝拉有点奇怪。
她是第一次见狄利斯去怼其他人(因为这个奇葩更喜欢宅在自己的钟楼里搞研究),说实话,比他平时与自己斗嘴的那些话语狠多了——气人不见血,的的确确打着抹黑辱骂对方的目的。
当狄利斯嘴炮的对象是其他人而不是自己时,无疑很爽,伊莎贝拉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但是,为什么狄利斯突然就开始攻击那个青年了?他也没做什么事吧,主要是编排自己的谣言,但根本和狄利斯没关系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公爵大人直接问道:“狄利斯,你怎么突然就攻击别人?难道……”
——难道他一直知道我是谁,所以刚才的举动,是在维护我?
这个猜测让伊莎贝拉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狄利斯就是狄利斯,一个很会自娱自乐的、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爱好怼人的奇葩。
“你说刚才?哈,就是一时兴起。”
他轻快地说,“你不觉得刚才那只柿子脸上的雀斑很碍眼吗?”
伊莎贝拉:“……柿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那个小酒馆的门口。
伊莎贝拉还想再问什么,就被直接闯入耳朵的琴声夺去了注意力——是吟游诗人的七弦琴——“诸位请听,那位公爵,罪大恶极而丑陋之徒,哦,她那外翻的鼻孔和干裂的爪牙,天呐,她那大腹便便的丑态……”
公爵本尊:艹!
她猛地挥开狄利斯轻提着自己的手臂,跳到地上,直接气势汹汹地闯入了酒馆。
而酒馆中心,正是一位衣着鲜艳的吟游诗人:他正一只腿架在桌子上,喝着热情听众送上的美酒,并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自己的七弦琴。
每唱一句,周围便响起一阵叫好声,呼喊赞扬不绝如缕。
“嘿,诗人老爷,您唱的太棒啦!再来一段,就那个——”“关于那位停止作战的事吧!哈哈哈,要我说,那可真是难堪啊!”
小酒馆里闹哄哄的,每个人似乎都喝醉了酒,面色通红,情绪激昂。
伊莎贝拉看着眼前这一幕,赤红色的眼睛暗了暗。
换作以前,她早就一鞭子端了这个破酒馆……无非是又拿那件事做文章的平民们。
愚蠢。
和那两个蠢材一样,看不清自身处境。
他们编排的,正是当年停战的事。
几年前,帝国在那位公爵的率领下,以她前所未有的凶狠作风与残忍暴虐的脾气,几乎一举征服了整座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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