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点点冷下去。
城河:“我们最晚明早就能完成任务,你找个避风的地方等我,反正帐篷和补给你都有,我尽早赶回来找你,不管怎么不会超过三天。”
林克点了点头。
松动的地脚螺栓被重新拧紧,扑满又叫人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似乎对自己能发号施令这件事非常满意。
机器重新开始启动,一转眼已经到了傍晚,众人围坐在一起吃了晚饭,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吃完了,扑满起身回了车里,把一顶帐篷和几份吃的扔给了林克。
“林克。”扑满说:“我们快回去了。”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林克没有多废话,起身把帐篷和吃的放在了自己包里,城河咣当一声扔了手里吃空了的罐头盒,转身去车上把剩下所有的吃的都拿了出来。
“……”扑满说:“你干什么?”
“我们最晚明早也就走了,回去还怕没饭吃?少吃一顿死不了人吧?”城河把吃的都给了林克,“我还以为你之前虽然讨人厌了点儿,终归是个人,现在一想我真的高看你了,林克救你的时候你当时怎么说的?现在当了个代理队长你就恨不得他赶紧死是吗?”
扑满恼羞成怒,猛地冲过去揪着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城河没有动手,他觉得和扑满动手都算是浪费时间。
林克没去管他们俩,起身背着自己的帐篷和吃的,也没有多往后看一眼,凯撒本来和小苍兰一起在车边坐着,见他起身,也朝他走了过来。
“你要去哪儿啊?”凯撒问他。
“去前面。”林克指了个方向。
“前面?”凯撒转身看了看,有些闹不明白,“干嘛去啊?”
“去找自由军的线索。”林克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有耐心,认真地给他解释,“自由军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有了线索,我必须要去追查。”
“就你自己啊?”
“是的。”林克看着他,“怎么了呢?”
“你会死吗?”
“当然不会。”林克摇摇头。
“哦。”凯撒说。
林克冲他笑笑,走了。
午夜十二点,帐篷在车边依次搭好,凯撒和小苍兰还有城河在一个帐篷里。外面的机器轰隆隆地工作,城河没有睡,他不断试图联系林以太,但是一直没有成功,他权限不够,而且白天的时候,林克好像说了,最近林以太在参加一个保密活动,很难联系到他。
凯撒走到他身边,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城河心烦意乱的,“明天我们就走了,林克自己在这儿,我怕他死了。”
“他说他不会死。”
“是人就会死。”城河说。
凯撒走出了帐篷,城河把电脑关掉了。
他熄了灯,小苍兰挺自觉地躺在了他的身边,城河不得不仅仅抱着小苍兰才能消除一点心里的焦躁,他甚至泄愤似的在小苍兰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小苍兰没有躲,他能感觉到城河现在的不安。
“肯定会没事的。”小苍兰说:“当时我也以为凯撒要死了,但是后来你们来了,又把他修好了。”
城河看着他,觉得有点好笑,“你是在安慰我吗?嗯?”
“啊。”小苍兰有些迟疑地说:“是的。”
“谢谢你。”城河摸了摸他的脸,“你为什么安慰我呢,因为你喜欢我吗?”
“喜欢……?”小苍兰说:“什么是喜欢?”
第19章
“喜欢……?”小苍兰说:“什么是喜欢?”
“我觉得我很喜欢你。”城河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总是非常放肆,似乎觉得他什么也不懂,索性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喜欢你,但是我觉得自己不能喜欢上一个不是人的机器人,所以就不想被你看出来,也不想表现出来,你能懂那种感觉吗?”
小苍兰诚实地说:“我不是很懂。”
“算了。”城河说:“我就说你不会懂的。”
“回去以后,我还能和你在一起吗?还能看见你吗?”小苍兰看着他的眼睛,“是不是如果别人还像扑满那样对我,就不会有你来保护我了。”
城河沉默片刻,突然把他狠狠地吻住了,城河觉得这很荒唐,很失控,快的让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但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人活着,很多事情都是无解的。
过了半晌,他终于放开了小苍兰湿漉漉的嘴唇,低声说:“我当然会保护你,但是我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二十四小时都陪在你身边,就算只是两个普通的人类,也不会二十四小时都呆在一起,也会有分开的时候,知道了吗?”城河一下一下地轻轻吻他的唇角,“如果有人欺负你,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你就反抗,一定要反抗,好不好?”
小苍兰觉得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从胸中涌起,就像在白鹭广场门口时一样,他的动力源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奔涌,面对这个算不上怎么熟悉的人类,小苍兰突然感到了和在凯撒身边一样的安心,他第一次听一个人类告诉他“一定要反抗”。
“有个东西送给你。”城河摸出了自己很宝贝的一把刀,黄金色,小小的弯刀,上面镶嵌着几颗珍珠,“我小时候对枪什么的没兴趣,非常喜欢冷兵器,攒了好久的钱才买的,放在你身上吧,别弄丢了。”
小苍兰默默地收下了,这是他第一次收礼物。
“没有回礼吗?”城河捧着他的脸。
小苍兰笨拙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很响,还留下了一点口水印。
“我经常会想,我是不是不应该被创造出来。”小苍兰的声音很小很小,似乎自己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经常会觉得很不安,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我不应该活着,我做的一切事,都不是我想去做的。”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觉得不安吗?”城河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两个人可能马上就会分开,他罕见地温柔,“我觉得你挺怕我,是不是我对你太凶了。”
“没有。”小苍兰小心翼翼地拿手指去触碰他的眼睛,“我知道的。”
“知道什么?”
“什么都知道。”
城河又咬住了他柔软的嘴唇,按着他温热的脑后,吃糖似的轻轻吮吸,谁也不知道还未到来的明天是什么样的,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笼罩着他,让他更急切地想要从小苍兰身上寻找一点安慰。
“没有谁是不该被创造出来的,存在必有道理。”城河抱着他,坐起身来,“来陪我坐会儿。”
他坐在帐篷中间,小苍兰靠坐在他的怀里,膝盖上放着他的电脑,城河一手搂着小苍兰,一手操作着电脑,小苍兰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突然将自己的手盖在了城河的手背上,轻轻握住了。
两点半,城河还是联系不上林以太,他掀开帐篷,走到外面,拎着那个密封好的狼的尸体,跑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埋了,土很硬,他挖的很慢。不多时,凯撒过来了,像是在看热闹,问:“你干嘛呢?”
“就地掩埋,再定个位。”城河说。
凯撒接过他手里的工具,效率快了很多,没过一会儿,小苍兰也出来了,城河招呼他过来,三个人一起将土地弄平整,城河在里面埋了个定位装置。
凯撒坐在地上,往林克离开的方向看,他开始哼歌,又是那首他天生就会唱的歌,小苍兰依偎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
“林克真的会死吗?”凯撒说:“不会吧。”
城河说:“你是想让他死还是不想让他死啊?”
“我吗?”凯撒的语气很自然,“我当然不想让他死,他是我的好朋友。”
城河看他一眼,“你们俩什么时候成好朋友了?哪种好朋友?”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不是很强烈,城河赶带上了护目镜,调整可视距离,没过多久,他看清了,前面雪崩了。
就是林克前进的方向。
三个人都猛地站起身来,帐篷里的人也陆续出来,扑满是最晚出现的一个,他显然睡得熟了,被人打扰了很不高兴,眯着眼睛粗声问:“又他妈怎么了?”
城河冲过去,死死揪着他的衣领,急红了眼,“雪崩了,你没看见吗?”
扑满呆了,往远看了看,他挣开城河,气急败坏地说:“雪崩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弄的,你和我来劲干什么啊!操!”
风卷着雪吹过来,扑满看了看远处的一片黑,回去拿了电脑找林克的定位,过了会儿,他啪地一声把电脑扔在了一边,对城河说:“定位消失了。”
“那他妈就去找!”城河转身去帐篷拿了自己的枪。
“城河!”扑满冲他吼,“现在我是队长,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擅自行动!”
城河说:“是吗?”
他又像昨晚一样一拳打在了扑满脸上,没有犹豫,泄愤似的,周围的人赶紧跑过来拉着他,他咬着牙挣开了。
扑满没有还手,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雪崩有些心神不宁,他拿出了通讯器联络齐十景,城河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私下联系的,齐十景和林克结仇多久了?扑满把队里的消息偷着告诉齐十景又有多久了?甚至这些队员,他们为什么对林克的离开这么无动于衷,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站在扑满那边,到底他们计划了多久?
齐十景很快就接通了通话,扑满不安地说:“齐中尉,林克走了,但是他路过的地方……雪崩了,现在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齐十景沉默了很久,城河看不见屏幕,也就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会儿,齐十景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就是不管的意思了,城河的心沉下去,他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去救林克,不管和扑满发生什么冲突,不管会有什么代价。
机器还在运转,风雪也没有停歇,城河站在人群中心,看着不远处停着的车说:“我要开一辆车走。”
“干嘛去?”扑满拧着眉头,那道疤很明显地鼓了起来,显得很狰狞,“你开走了我们怎么办?”
“你们明早就可以坐着飞行器回去了。”城河勉强冷静地说:“不是吗?”
“城河,你今天铁了心非要去救林克,对吧?”
“对。”城河。
扑满想了想,似乎是很无奈,他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城河有些狐疑,他不相信扑满是这样的人,明明刚才他听见林克出事了的第一反应还是在维护自己的权威。
但是没等他说什么,扑满就冲他招招手,走到了车边,示意他跟着上车。
城河眼中仍有疑虑,扑满的通讯器突然响了,他跳下车去接,对面竟是杜坦。
扑满瞬间挺直了背,语气谨慎道:“杜上将。”
“你周围有人吗?”杜坦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平时那么热络温和了。
“没有。”
“好。”杜坦沉默片刻,低声道:“务必把圣子带回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他走失或者出什么意外,知道了吗?”
“啊?”扑满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但很快的,扑满就反应过来,赶紧点点头道:“是,知道了。”
杜坦一言不发结束了通话。
扑满往后看,凯撒正坐在地上烤火,他走过去,示意凯撒起身,二人走到僻静处,周围的声音与热度全被隔绝,扑满站在一个光秃秃的大石边上,从包里掏出一根绳子,拿刀一分为二,对凯撒说:“伸手。”
凯撒伸出一只手,扑满不耐烦地吼:“两只都伸出来!”
凯撒伸出了两只手,扑满拿绳子将他的手捆起来,一圈一圈紧紧地缠。
“干嘛?”凯撒有些疑惑。
“在这儿待着,不许动。”扑满的义眼滴溜溜地转,那只好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掩饰不住脸上兴奋的表情。
“等着我回来,听到了吗?”扑满嘿嘿地笑。
“为什么这么高兴啊?”凯撒歪着头看他。
扑满想到了他故意电自己时脸上的得意神情,想到了城河当着众人的面与自己动手时的嚣张,又想到了林克的冷漠,他的得意里混上了怒气,将手上的绳子打了个死结,他扭头在地上吐了口唾沫,笑呵呵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高兴吗?因为我终于能他妈收拾你们这些败类了。”
凯撒想了想:“你想把城河偷偷杀了吗?”
“你猜对了一半。”扑满凑近了,低声道:“我不杀他,有的是方法让他比死还难受。”
他走了,凯撒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绳子,突然手腕用力,绳子断了,软软地掉在雪地上。
“圣灵!”扑满远远地叫了小苍兰一声,“你也过来。”
小苍兰看了看车里的城河,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侧脸,但他看见城河在就放了心,跑过来,有些笨拙地上了车。
车开了,扑满还有些没睡醒,一直在打哈欠,城河不断试图去联系林克,定位他的坐标,但是一直没有成功。车开的很快,很稳,没过多一会儿就来到了白天城河和小苍兰掉下去的山崖边,扑满减缓了车速,问城河:“是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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