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燃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偏头看着江源,笑得着实难看,低声道:“让她同情我?”
江源一怔。
“让她压在心里那么多年的委屈和不甘,因为我这一点小毛小病,就得憋屈地咽回去?”霍燃接着问。
“不需要。”像是终于撑不下去那点笑意,霍燃卸了点力气,肩膀都跟着落了落,低声说,“我会等过两天好了,再去看她。她心里那点恨那点怨,总要让她发泄出来。”
刚那一小会儿一直没说话的钱瀚,突然站起来,“我出去抽根烟!”
江源偏头瞥他。霍燃念了一声,“医院不给抽烟。”
“那让烟抽我!”钱瀚边说边往外走,语气冲得不行。
霍燃背抵着床头,颤着肩轻声笑。
江源看了眼明明笑着,眼里却根本承不住笑意的霍燃,侧颊紧了紧。
一瓶液输完,沈辞几个就被他赶了回去。霍燃关了所有的灯,躺在病床上。
他身体一向很好,就像钱瀚说的,像是怎么造都没事似的。而乔温不同。
高中那会儿,也不知道是小姑娘本来身体底子就不算好,还是课业太忙,有一回冬天,和今年一样的天气,她在学校跑完步嫌热,脱了外套一直没穿,直等到觉得身上有了寒气,才套上。
那天晚上回来,小姑娘就发了低烧。
霍燃一早就把她当成了个大孩子,平时尽量避免着和她有太近的接触。只是那天生了病的小姑娘,和以往眼里带着韧劲倔意,奶凶奶凶小豹子似的乔温,着实不像同一个人。
“霍燃哥,”小姑娘窝在被子里,吃了药却睡不着,瓮声瓮气的,像和他撒娇似的轻声嘀咕,“生病好难受哦。”
霍燃好笑又心疼,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那你下回还贪凉吗?”
乔温抿了抿嘴,撇了个委委屈屈又不太服气的弧度,“我都生病了……”意思就是,我都生病了,你还要说我。
霍燃轻笑,拿了床头柜上拧干的小毛巾,替她擦了擦出了汗,黏在额头上的碎发,柔声问:“再喝点水吧,喝了早点睡,好不好?”
舒服的凉意贴在额头上,乔温轻眨着眼睫看他。霍燃的每个细微表情,都像是被人摁了慢播缓停的按键,在卧室暖黄的灯光的晕染下,好看得让她恍神。
不晓得是低烧太热,还是别处生来的热意,乔温脸颊滚烫。
“嗯?”霍燃见她不回答,浅翘着唇角又问。
“哦,喝。”乔温回神,赶紧说。
霍燃笑了笑,托着她的后脖颈,温热的水,送到她嘴边。
乔温伸手,虚扶了一把杯子,抿唇贴着玻璃杯沿儿,小口小口地喝。长睫微抬,轻颤着,看着眼前少年气未褪的男人,忍不住轻声承诺道:“霍燃哥,以后要是你生病了,我一定也这么照顾你的。”
霍燃愣了愣,接着颤肩轻笑,揉着她脑袋,让她赶紧躺下去,最后玩笑道:“行,哪天我使点劲儿,把自己折腾病了,让你照顾。”
……
这些回忆,好像在黑暗里,反倒更清晰了些。眼眶灼热,烫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怎么就能因为曾经那些不是乔温的错,因为那些和她压根毫无瓜葛的腌臜事,让自己和她在一起之后,成了那么一个人呢。
霍燃闭了闭眼睛,用着他惯有的嘲意,轻嗤了一声。室内静谧,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该是在嘲笑他自己的吧。
安静了半晌,霍燃摸过枕边的手机,踟蹰着点开手机相册,这才惊觉,他们如今似乎……连张合照都没有。
喉间那点灼痛,已经分不清是因为这病,还是哽意。男人扯着唇角,干涩地轻笑了一声。自嘲似的,又掺着点压抑不住的哭腔。
霍燃退出相册,点开最近通话,点进乔温的号码,指节缓滞地顿在屏幕上。虽然知道这点希望,渺茫得好比乔温此刻就出现在他面前,霍燃还是不死心地,摁了拨号。
没出意外,他果然又被拉黑了。
捏着手机贴在耳边半晌,霍燃沉沉呼了口气,拿下手机,点进微信。
虽然被拉黑了,可消息还是能发出去的。只是在每条绿色的消息前,有个红得刺眼的感叹号而已。足以表明,对方收不到。
病房里只灯未亮,黑暗里就剩了手机屏幕这一点微弱的光。
霍燃看着那些曾经的消息,还停留在乔温没走之前,他最后一回和她耍横发脾气的时候。他最后发给乔温的,是个“乖”字。
若是正常的情侣交往,这个字对小姑娘来说,大约只是情侣间的亲昵玩笑,旖旎情趣。可偏偏,当时是从那样一个“他”嘴里说出来的。
因为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让这个字变得如此不堪,像是随时跟着后面两个字:听话。小姑娘听在心里,该是压着排斥和委屈的吧。
鼻腔盈满了酸涩,霍燃点住那个乖字,摁了删除。
捏着手机的指节,僵了僵,又忍不住,点上了屏幕,带着轻颤,摁下一句话。
【一一,我……好想你啊。】
消息顺利发出去,伴着左侧那个灼痛人眼的红色叹号。
像是发完了,就再也不敢看对面有无回应,霍燃摁灭了手机屏幕,平躺着,抬了胳膊,搁在了眼睛上。
许久之后,冷清的病房里,像是只剩了若有似无,困兽低泣似的呜咽。
作者有话要说:不瞒你们说,打急性胃出血那一段的时候,我居然把自己给整笑了。我果然是燃燃后妈。
————————
推荐基友肥肥的追妻火葬场《别想我》by叶停云
梁思思跟了易淮川四年,也没能捂热他的心。
后来她终于明白,他心里的人是梁家真千金,而她不仅是养女,还是一个替代品。
奢望变绝望,蓦然醒悟后,她走得淡然坦荡——
不拿易淮川一钱,不删他微信,也不对他逃避。
就好似,她不后悔为那男人付出的整个青春,只是再与她无关。
--
晏城那位翻云覆雨的人物,最近频频出手,将整个商界搅得腥风血雨。
众人战战兢兢,猜测易氏集团要搞什么大动作?
没人知道,易淮川只是心情不好。
原以为,刚离开的那女人,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过不了几日,就会求着回来。
谁曾想,她不仅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还对影帝笑得明媚张扬。
易淮川嫉妒得发狂,开始了卑微追妻路——
偷窥朋友圈,堵在片场装偶遇,不顾一切砸资源。
得知梁思思要跟影帝出国的前一夜,他在瓢泼的大雨里站了一夜。
梁思思问得淡漠:“你这是何必。”
易淮川隔着雨幕望向她,眼底是汹涌情绪,声音哽咽:“思思,我好想你。”
第33章
霍燃在医院住了四天,除了赵琪知道,公司其他人,只以为他去了外地出差。
白天,霍燃就插着针管在床上翻文件,晚上,沈辞几个就轮流来看着他一会儿。用江源的话来说,就是“这傻逼现在脑子可能不太正常,得盯着点”。
就这四天,还是沈辞每天从沈夏那儿问出点乔温的消息给他带来,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医院待了四天。
这天晚上终于出院,赵琪来接他,霍燃下车到了琉璃西巷,倒是生出点近乡情怯的心情来。
霍燃想,她会不会已经搬走了?不会的不会的,沈夏说了,乔温这两天,和安倾她们三个,又吃又喝,疯了两天,开心得很。
那她会不会,知道自己今天出院了,就不回来了?霍燃又想。
这么一想,霍燃顿时又有些着急。他已经有四天离她那么远了,就算是隔着两道门的距离,也是好的啊。
只是下一秒,他又立刻冷静了下来。伴着压制不住的失落,涌进心里。
小姑娘应该是,压根就没关心过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出了什么事吧。不然按着沈辞几个这几天对他的关注程度,乔温但凡问过一点沈夏关于他的消息,他也早该知道了。
站在楼下,想完这些无意义的有的没的,冬日夜风一刮,霍燃终于清醒了一点。敛着长睫,轻嗅了下鼻尖,霍燃拉开楼下的防盗门,上楼。
再一次瞧见猫眼里那一点点亮光,霍燃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些。像是终于看见了一丝暖意,虽然靠不近,可能见到,总也是好的。
乔温本以为,自己说了那样无疑是当着霍燃的面扇他耳光似的话,这位把面子尊严看得如此重要的大少爷,也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头几天,她也的确没再见到过霍燃。每天早上出门,听不见对门的动静,每晚回来,下意识地看过去,也看不见对门猫眼里有任何光亮。
像是有了种终于解脱,终于能把这人,把过去那么些年的事情从心里抽离出去的感觉。虽然不可否认,这种感觉空得人难免心慌,可又的确让她松了口气。
只是这天早上,她才开门,就看见对面的房门也跟着打开。像是守着听她的动静,一早准备好了似的。
乔温下意识心乱了一瞬,又很快便很好地掩饰了过去。刻意忽视了他脸上白得掩不住的憔悴病态,乔温利落地关了房门,往楼下走。
霍燃没有叫住她,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俩人往不同的方向去,再分开。
乔温走到小路转角的口子,才忍不住停了下来,指尖攥了攥斜跨包的带子,阖着眼睫,轻呼了一口气。
她得承认,她所以为的被抽离的那点情绪,原来,只是再一次被她压进了某个角落里。再一次看见这人的时候,那些怨过委屈过恨过,甚至是......喜欢过的情绪,还是会叫嚣着想要冒出来。
只是那又如何。反正,这些她都不想要了啊。
只要他不打扰自己的生活,他为什么又出现在那栋老楼里,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几乎每天都回来,霍燃掐着点的话,总是能看见她一两面。
虽然那天过后,他在乔温眼里,还不如这栋楼里陌生的住户。至少,她见到别人要上楼的时候,总还会抵着楼下的防盗门,安安静静地等一会儿。而遇上他,就像是遇上了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鬼影子。
对乔温这种不哭不闹,既不躲着他,也不把他当回事的态度,霍燃不知道该说是有一点点安心,还是该觉得有种找不到着陆点的无力感。
这大半个月对他来说,每天早晨和下班的时间,既期待,又让他有些害怕。期待着可以见上一面,又害怕着连这种“偶遇”,都让她感到厌烦。终究哪天,就连这点每天的念想,他都等不到了。
时间很快临近公历年末,公司的事情也多了起来。霍燃以为,这种日子至少还能持续一段时间,却在月末这天,加完班回到琉璃西巷的时候,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姐姐,”顾西延笑了笑,笑容干净好看,低声道,“如果......如果你今天已经有了男朋友,我是不会再来说这样的话的。但是你没有啊。那我喜欢你,你可以不接受,我也能试着继续喜欢,而不是强压着这点喜欢不能说是不是?”
乔温看着眼前大冬天来她楼下,连个口罩都没戴,就压了一顶带绒球的毛线帽的顾西延,有些怔。
她以为先前的那番拒绝,对他这样被粉丝千娇百宠长大的男孩子来说,已经是莫大的难堪,俩人以后除了工作,不会再有私下的交集。却没想到,顾西延还会来找她。并且固执地,要和她当面说清楚。
“就像你说的,”顾西延又笑了笑,眼里却像是掺了一丝落寞,“我可能,只是不了解你,所以凭着自己的想象喜欢。那你能不能让我像个朋友一样,和你多接触交往,给我个机会说服自己,我可能,也没那么喜欢你。说不定,我就能安心放弃了呢?”
乔温看着他眼里那点落寞,怔了怔。又听着他这番话,有意无意地,提出了一点信息,套在了自己身上。再想拒绝的话,到了唇边,似乎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顾西延比她小两岁,20出头的青年,也还是少年的样貌。乔温像是在他身上看见了以前的自己,可又觉得,他比自己勇敢多了。至少,被拒绝过,也能再无畏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而不像她,曾经对着那人说过一回“我喜欢你”,得到的是嗤之以鼻的不屑和无视后,就再也没敢说过第二遍。
眼睫微眯了一瞬,顾西延见她脸上的松动,重新翘起唇角,柔声低问:“可以吗,姐姐?”
乔温闻言,一时间倒是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既不忍心打破眼前大男孩儿的这点憧憬,又实在没更多的精力,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
还在乔温犹豫措词时,顾西延却突然脱了脑袋上的绒线帽子,笑着往她脑袋上一压,接着边退边说:“姐姐别急着回答我,先回去吧,外面冷,我先走了。”
乔温扶着脑袋愣了愣,看着顾西延不由分说地跑开了。呆了几秒,却在转身时,看见霍燃站在楼下防盗门边上。
楼下灯光昏暗,冬夜无月无星,乔温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像是能看出他僵直的身形。
解了脑袋上还带着点暖意的绒线帽子拿在手里,收了视线,乔温经过他身边,拉开防盗门。
霍燃此刻心跳得又闷又快,看着她再一次无视自己上去,忍不住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一一。”
只是,也不知道这一声叫得太轻,还是正好撞到了那一阵铁门开阖的声音里,乔温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理他。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