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一愣，迟疑的点头，刚想说话，杨政宇叫她，连忙同朴海真说了声抱歉跑过去。真正的直系前辈找她过去不是开课的，而是跟他说，不要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跟某个艺人太亲近。跟一群艺人亲近可以，单独需要有分寸，不然容易被说闲话。在她爱好男，对方性别又是男的时候，更不要。

“我们是在聊工作。”温庭筠冤枉。

杨政宇笑她“我知道，大家都知道，但你不是作家，作家和艺人天然亲近，随时随地黏在一起都很正常，他们需要抠细节，对艺人越熟悉越好。我们虽然也是熟比不熟好，同作家还是不一样的。”意味深长的看着温庭筠“明白这里面的区别吗？”

温庭筠迟疑道“我们能控制份量，他们不能？”

“还行，有点意思。”从见面到现在首次夸人的杨政宇笑着点头“差不多，小作家也好大作家也罢，作家是锦上添花的职业，首先这个人得有底子然后在上面雕花，雕的有多好看，底子很重要。所以亲近艺人是他们的职业需要，也不会被别人说什么。”

“我们不一样，真正好的PD是能做到让朽木变栋梁的，我们这个行当最有名的一句话就是，没有糟糕的艺人只有糟糕的制作组，你听说过只有糟糕的艺人没有糟糕的作家吗。”杨政宇看她摇头笑了“所以啊，作家跟我们不是一回事，挺不公平的，但确实是事实，好的项目企划能让艺人发光。”

“作家顶天了创作的也是文字，我们才是让文字从黑白变彩色的存在。作家把一朵花雕刻的再漂亮，我们不播就没人知道。一朵花再怎么平凡，只要我们剪辑够好，突出的闪光点就足够成为星光，照耀天空。”

“我们能控制的不止是份量，我们拥有的是权利，是能让对方轻易脱颖而出的权利。到底什么画面被编辑掉，什么画面被播出，作家能给建议，也只是建议而已，最终拍板定案的是我们。这份权利你可以选择用或者不用，但权利在手，流言就会跟着追上来，因为权利在手。”

杨政宇的头往朴海真那里偏了偏，再看温庭筠“作家可以有喜欢的艺人，但PD最好不要，至少不要那么明目张胆。看过你作品的人自然能从作品里知道你喜欢谁，这东西藏不住的，我们的作品都带着自己的色彩。谁能在我们的作品里耀眼似太阳，谁就是我们的真爱。”

“但那是人后，人后是业内的事，业内怎么玩都是我们这些人在转圈子。刚才你那个叫人前，人前最好收敛点，对你，对他，都好，省的麻烦。女PD更要在意这个，名声很重要，名声好才能让你在涉外艺人的时候更让别人信任。”

“我们到底不是拍电影、电视剧的，很多艺人一次合作不再见都有可能，有一个好名声能帮助你更快也更简单的，见到很多你可能并不会再见的人。相信我，那比有个坏名声要省事的多。”

温庭筠听懂了，但也更疑惑了“那为什么之前要让我喜欢艺人呢？”

“喜欢艺人？”杨政宇没反应过来，突然想到了之前的话，笑着冲她摇头“你理解错了，我没有让你喜欢艺人。”

“那是？”

“作品。”

“艺人是作品，我让你喜欢的是作品。”

“不是一回事？”

“不是。”

杨政宇轻描淡写丢了句毁三观的话。

“作品不是人。”

第31章潜规则

起床任务结束，温庭筠就被丢回给金泰浩了,两位前辈的转移手续是金泰浩拍着温庭筠的肩膀,对杨政宇说,让他聚餐的时候过来，跟自家小徒弟好好喝一杯。杨政宇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就去忙了。

温庭筠看着刚开始觉得是折腾她，中途懂了是为她好，到最后给她三观冲击的前辈,在金泰浩问她跟了杨政宇一路,学到什么东西没有的时候，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含糊的说学了很多。

“好好学,他被外派到日本富士,回来就进了我们团队,入场就是主MC的FD，手段多的很,你就是学到两成本事也够你用的了。”金泰浩的口气带着点小羡慕,对温庭筠说“努努力啊，那是个很好的老师。”

短短的一段话重点很多,首先是外派日本，几年后隔壁大国来韩买一堆版权，还有各种抄袭事件弄的好像韩国综艺就是王了。可几年前这个还没登上王座的国家,也因为抄袭和版权事件被日本嫌弃的要死，只能说世上的事情都是轮回。

在此时,能被派去日本五大台之一的富士电视台学习，绝对是去镀金的，要不然是背景很硬要不然就是手上有真本事，不管哪一个都值得金泰浩羡慕。

其次是回来就进了《家族诞生》，节目现在是王牌，前身同样是王牌《X－man》的团队。这样的团队从组建开始，就是冲着再做一个王牌节目的目标去的，想进这样的团队不容易，能一回国就进大场子，绝对厉害。

最后也是重点，杨政宇是主MC的FD，这是核心中的核心，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家族诞生》起步不成功，整个制作组都要大换血的情况下，杨政宇是绝对不会动的人，只要团队还是以王牌预备役为目标，他就不可能离开。

主MC的FD在一个制作组地位仅次于主PD林亨泽，杨政宇论职位和金泰浩平级，但两边要是出现矛盾，即便金泰浩和林亨泽的关系更好，杨政宇也能生推他出局，完全不怕得罪林亨泽。因为杨政宇也是在未来一到两年内，会成为一个新节目PD的人，而金泰浩却有得熬。

综合一下金泰浩羡慕是真羡慕，嫉妒倒是没必要，反正现在大家在一个组啊。而且大家关系还不错，杨政宇不是搞事情的人，他也不是，未来人家注定成大佬，金泰浩当然不可能提前得罪人。把温庭筠丢过去也是真的想要让温庭筠能学学对方的技巧，那位挺神的。

“说是说刘在时是主MC，但是他要是出不来效果还是会被放置，杨政宇能帮刘在时生抢了快三十分钟的分量，要不是亨泽哥压着，这位估计更凶。”金泰浩看小徒弟的惊讶脸，笑了“干什么，看着他脾气好，觉得不是那样的人？”

温庭筠摇摇头，对方太破三观的言论都说了，真没办法当他是脾气好的人，但确实也不坏就是了，她惊讶的是“我们彼此要抢分量吗？”说好的团队呢？

“这个都不懂？”金泰浩愣了一下，转而想起来“对，之前应该没人教过你，这些书上不会写。”左右看看，周围在准备拍收尾了，对温庭筠说“先去忙，等聚餐的时候告诉你，说来话长。”

点头的温庭筠想走，突然想起来在山上时朴海真说的那个人设的问题，自己没办法解决就问金泰浩要怎么办。金泰浩刚开始还很随意，听到后来眉头皱起来，弄的温庭筠都不敢说了。

“去做你的事情，之后一起跟你讲，这事你别管了。”

“那我去做事了。”

“去吧。”

带着两个没解答的问题去做事的温庭筠，刚开始还想着问题，忙起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要去协助道具组收尾，这也是FD必学，必须要清楚的流程，真正成为FD当然不用做，但她要知道别人怎么做的，和要有时间概念，多长时间时候合理范围，多长时间是他们磨洋工。

这一期拍摄彻底结束，温庭筠拖着全身上下哪都疼，胳膊都疼木了的身体，去参加聚餐，酒杯都端不起来。素着一张看着过分年幼的脸，被一群前辈们嘲笑，还有人冲着她感叹，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么凄惨过来啥啥的，听的温庭筠连句累都说不出来。

制作组聚餐一般都选烤肉店，而且常常固定商家，这次聚餐就是上次聚餐的那家烤肉店，离电视台近，装下百八十人也不成问题，关键是便宜！这点很重要！

身体累过了，就要开始累脑子。温庭筠被喝的半熏的金泰浩带到店外，她上次喝醉被男朋友领走的桌椅边，听师傅给她讲，每个行当都有外界不了解，也不会写在任何书本上教给学生的潜规则。

“实时收视率知道吧？”金泰浩叼着烟看温庭筠点头，接着问“奖金是按照收视率发的，也知道吧？”等着小徒弟再点头，笑问她“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抢分量了吗？”

温庭筠迟疑的开口“分量越多，钱越多？”

“不是分量越多，钱越多，而是分量多更容易抢到钱。”金泰浩对着天空吐出一口烟“做事么，谁都是冲着钱去的，分量和钱挂钩，当然要抢。”

观众看到的收视率和电视台内部的收视率是不一样的，前者看的是是一个数字，后者看的是心电图一样的一排波浪线，精准到节目播出时每一秒的收视率是多少。

一个节目有固定的工资自然会按照收视率发奖金，本身收视率好的节目广告就多，奖金自然也多。但那是给整个节目组的，不是分到各个小团队手上的钱。大家是个大集体没错，可每个人地位和活干的好不好拿到的钱是不一样的。

一期节目通常九十分钟，每两个艺人身后都跟着一个团队，这个团队就是大集体里的小团队。主MC单独，通常一个节目不会只有一个主MC撑场，还会有两三个副手，有些节目组会把副手分到主MC的团队里，有些不会，家族诞生就不会，刘在时的团队是单独的。

判断哪个团队活干的好的标准，就是实时收视率的那张表，艺人出现的那一秒收视率是涨还是跌非常清楚。涨了是涨多少，排名第几，跌了是跌多少，是不是最后一名，都和奖金分配的比率挂钩。

换而言之，分量多的艺人未必能成为占据收视率第一名的人，但分量少基本不可能进入上位圈，观众都看不见人，自然就没多少关注。所以，每个小团队是会抢分量的，不是打架的抢，而是努力把自家艺人剪辑的让主PD不想缩减他的画面，要足够有趣也足够精彩才行。

每期节目拍摄结束，FD们会按照自家艺人可以占据的分量编辑，以这期节目举例，九十分钟节目，MC加两个嘉宾一共九个人，MC只有三到五分钟的额度，嘉宾会多一点，但不会超过十分钟，要是没效果的嘉宾缩减到三分钟都没有也是常事。剩下的要留给景色和衔接镜头和特效，注意，这是单人的，群体的画面是不算在里面的。

一期节目至少三十个小时，有时四十个小时都有，剪辑三五分钟还不简单？不简单！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分配看着很公平，但内里其实很不公平，非常残酷的能者上，庸者下。

一个FD精心剪了五分钟，另一个FD的效果更好笑，却占了十分钟，超额了。在此时，前一个人的那五分钟没后一个人的五分钟出效果，那后者的画面就会从前者的时间里抢夺。判断谁能播出的人就是林亨泽，但他也不会在杨政宇拍的比其他人好的时候，压着不用他。

杨政宇的做法是光明正大的，别人教三五分钟的素材给PD选，小心思也就是多给几条精彩的素材。他不是，他每次都按照十到十五分钟给素材，一给给一两个小时以上的多选，而且还都是前后衔接故事，没法单独剪开的，要播就要十分钟一起播，套路多的不得了。

从这里就能佐证杨政宇所说的，PD最好不要光明正大的和艺人关系好，不然很容易被人说闲话的原因。因为节目播出后艺人占的分量是可以算出来的，同样精准到秒，艺人自己会算，他们的经纪人和公司也会算，有些爱豆的粉丝都会读秒算。

播出的画面能清楚，被编辑掉的画面到底好不好笑却是外人不知道的。这里面带着很多PD的主观色彩，林亨泽是一语定江山的人，但送到他手上的画面却是FD们决定的。关系好的艺人和FD、PD很容易被攻击，偏心。

暂时还只是个AD的温庭筠不用担心这个，但提前养成好习惯是必要的，不过那些说远了，还是说奖金的事情。按照这个标准，跟新人的金泰浩就比较悲剧，因为新人不怎么出画面，要侵占分量都是抢他们的。

“我们不能那么做吗？”温庭筠问金泰浩“不能也学杨政宇前辈，剪十几二十分的连续故事，让林PD不好分开的？”奖金少了是大事！

金泰浩也想，可惜“不行。”伸手让要问问题的温庭筠先听他说完“不是我做不到，而是艺人做不到。你觉得是男朴（朴海真）可以抢刘在时的风头还是女朴（朴诗研）可以？”组里都这么称呼两位朴氏，不是贬低谁，纯粹是方便。

温庭筠突然想到杨政宇的话，脱口而出“没有糟糕的艺人，只有糟糕的制作组。”

金泰浩一愣“他教你的？”抽了口烟，吐烟叹气“这是跟着主MC才有的底气，我们是一整个组，小组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内部争执，对外还是整组。节目整体风格主MC是定点，大家必须要照顾整体风格，所以刘在时能做的很多，杨政宇也能抢。我们不行，不是艺人的问题，也不是我们的问题，只是风格不符合，就算画面再好也不会用。”

“就算我们拍的再好也不行？”

“不行。”

“两朴都有特色，女朴美貌第一，做事活泛，但节目里即不能凸显她的美貌，也不能在农活时拍她的小聪明，因为团队不需要。男朴比起刺头，性格更稳重些，但我们有金中国不需要另一个稳重，更不需要一个帅气的演员，我们是综艺节目，想看帅哥的自然会去看电视剧。”

金泰浩按灭烟头又点了根烟“综艺讲究合家欢要老少皆宜，可以帅可以美，但帅只能帅一时，美也只能美一瞬，更多的还是要玩得开，要能出效果。姜大成是爱豆进来的，你看到他展现什么爱豆的帅气了吗，李哮利号称性感女王，你看过她什么时候性感了。”

“就算是碰到魅力发散的环节，需要众人表现帅气妩媚的时候，占的画面比率也不高，因为老人家对此不感兴趣，小朋友才喜欢。可遥控器是掌握在大爷大妈大叔大婶手上的，现在的小年轻都玩电脑了，又不给我们贡献收视率。”

非常现实的电视台FD金泰浩表示“要不是年轻人还能帮我们刷话题和关注度，偶尔能跟父母抢一下遥控器，现在的爱豆想上综艺那是做梦。”

在还没有网络收视率一说，更不把网络收视率算钱的时代，电视台的定位非常精准，综艺就是要抢中年人的市场，年轻人靠边站。那是青春偶像剧的收视人群跟综艺关系不大。

同为年轻人的温庭筠□□肩膀，正当年的金泰浩却笑了“跟新人是没什么奖金，但跟新人也有个好处，想知道吗？”

“什么？”温庭筠有气无力的问。

gu903();金泰浩笑道“不加班啊。”看她抬头惊讶，伸手给她算“周一录影，周二回来，周三周四剪辑，周五定节目、开会，周六做最后节目成品确定，周日要是有需要就陪亨泽哥去堪景，没需要就休息，运气好能休一天呢。我要是还跟着金仲国能就别想休息，还要跟艺人见面，哪有休息的时间。一个月能休一天就要感谢上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