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泽手上加了些力气,说:你知道,还看着我喝?
顾承泽难免恼羞成怒:如果宁修什么都知道,那自己喝酒的时候,宁修心里在想什么?
宁修看着顾承泽,嘴边勾勒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哪怕知道顾承泽是装的,但身临其境,难免产生一种被好好爱护着的错觉,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只是现在到了梦碎的时刻。
宁修说:我只是不太懂,顾总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什么偏要催我续约?我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吧。
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宁修脸上带着淡淡的自嘲。
他是真的没想通。
顾承泽第一次跟他提续约,是什么时候来着?
噢,是在床上,他对顾承泽说合约只有半年了,顾承泽说要续约。
宁修说:您究竟看中我什么了呢?
顾承泽也不知道自己看中宁修什么了,倒不如说,他觉得宁修一文不值。
我看上你?你以为你有多特别吗?你跟他长得像,又耐干,我还没有玩腻你。顾承泽在宁修脸上拍了拍,说:我跟你玩角色扮演的把戏,只不过是情趣罢了,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特别。要不是你的长相,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但听到顾承泽亲口说出来,宁修还是有些难过。
宁修说:那您什么时候可以玩腻我呢?
顾承泽一口咬在宁修锁骨上,说:你休想!
这一口是实打实的,宁修觉得痛,叫了一声。
顾承泽说:我就喜欢你叫出声。
然后他手上一用力,宁修的衬衫扣子就崩开了,有一颗还弹到了车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宁修顾虑到张秘书还在开车,语气慌乱了起来,说:张张秘书
张秘书通过后视镜与宁修对视一眼,他竟然觉得宁修在呼救。
顾承泽说:我干你的时候,你还敢想别的男人?
张秘书连忙把前后座之间的不透明挡板升起来了。
宁修:
顾承泽的手指上都是水,他给宁修看,说:你好像特别喜欢在别人面前做?改天我们直播,好不好?
宁修早已与顾承泽无限契合,顾承泽稍微一弄,他就变得羞耻起来。
可是直播的提议实在太过惊悚了,宁修又惊又怕,还对顾承泽无比失望,眼角隐隐流下眼泪来。
顾承泽吻了吻宁修的眼泪,嘴唇就停留在眼睑之上。顾承泽语气无比温柔,说:宁宁真是个小娇气包,怎么哪哪儿都会流眼泪呢?宁宁尝过自己的眼泪没有?咸咸的,很好吃。
顾承泽越是温柔,越是预兆之后的恐怖。
宁修闭着眼睛,眼睛不断颤动。
这颤动通过嘴唇,传递到顾承泽的嘴唇上。
顾承泽嘴唇有点痒,却也因此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欲。
一向乖巧的宁修,竟然还藏着这样野性倔强的一面。
而这一面竟然如此带劲。
顾承泽素来喜欢听话的情人,此刻却食髓知味,懂了小野猫的好。
这叫他怎么舍得解约?
顾承泽说:以后煮鸡汤不用放盐,流几滴眼泪就好,嗯?
说这话的时候,顾承泽早已贴到了宁修的耳畔。他刚刚就发现了,宁修喜欢他这样在耳边说话。
宁修浑身战栗,却偏偏睁开了眼睛,竭力平静着说:如果我毁容了,顾总是不是就愿意放过我了?
顾承泽骤然凶狠起来,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为了解约,宁修竟然愿意做到这一步?
顾承泽的声音里不含一丝情绪,说:你做梦。
顾承泽把宁修从车里抱出来,宁修身上盖着顾承泽的外套,张秘书看不出情况,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
顾承泽语气不虞,道:你看什么?
张秘书连忙说:我就先回去了。
顾承泽没说话,直接抱着宁修转身。
宁修被盖在衣服下面,什么都看不到,但听觉和触觉变得格外明显。他听到顾承泽走路时衣物摩擦的声音,又感觉到一些震颤,让他有种马上就要摔下去的错觉。
即便他们俩现在的关系比较复杂,但求生的本能还是战胜了一切,宁修从西装外套下探出两只手,环住了顾承泽的脖子。
顾承泽勾了勾嘴角,说:识趣。
宁修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怕死。
顾承泽没听出这句话的真谛,反而说:怕死你就抱紧点。
说完又觉得不太温柔,安慰了一句:我不会放手的。
宁修心如死灰。
顾承泽把宁修抱进家,细细为他清理痕迹。
然后他搂着宁修在床上躺着,说:你太瘦了。
宁修没说话,顾承泽又看了看宁修,说:你怎么这么娇气,随随便便就留下痕迹了。
此刻的宁修很是斑驳,顾承泽好像拿他当一幅画看待,用手指勾勒色彩的线条。
宁修没什么力气动了,他只是看着天花板。
这样子既不乖巧,又不够野,顾承泽觉得没意思。他看着宁修的眼睛,第一次想知道自己的小情人在想什么。他问:你在看什么?
宁修说:我在想我的一生。
你才二十几岁,怎么这么老气横秋?顾承泽笑了一下,不知为何有了聊兴,他把胳膊枕到脑袋后,说:我以前不是在京城生活的。
宁修嗯了一声,他知道。
顾承泽说:我十五岁之前在南方,妈妈带着我生活。她对我不好,因为她只是把我当成巴结豪门的工具。有的私生女被待到本家养着,私生女她妈也锦衣玉食。我妈就想不通,她都生了儿子了,为什么还比不过别人。她太蠢了,正是因为她生了儿子,所以才要防着她。
后来我妈死了,我顺理成章地到了顾家。同辈有二十多个,都是那男人的孩子。顾承泽冷哼一声,说:他是猪么,怎么能生这么多。不过也多亏他蠢笨如猪,才给我留下架空他的机会。
原先瞧不起我的人,现在都要仰视我。原先站错了队的人,现在都在局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关于这些,你都听说过了吧。顾承泽说。
宁修说:嗯。
但他眼前浮现的,是一个挺拔沉默的少年,在弥漫着晨雾的弄堂里,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少年的母亲在身后破口大骂,因为豆浆太烫了,你要烫死我啊!,然后让少年下次早点起床,豆浆就能多晾晾了。
整条弄堂都听得见女人的叫骂声,少年依旧沉默着。如果有人经过他,就能听到他还在低声背诵英语单词。
回忆被顾承泽的声音打断,顾承泽说:不准背叛我,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竟然咬牙切齿。
宁修扭头看向顾承泽,顾承泽长得很好,每一处都正好命中宁修的审美质点一个没有范围却真实存在的点。
宁修伸手抚平顾承泽紧锁的眉头,说:我不会背叛你。
背叛是指背离承诺,宁修是律师,最有契约精神,不会作出这种事情。
顾承泽就笑了一下,用嘴唇追逐宁修的手指头。
宁修忽然问:顾家的长子呢?
一听到这句话,顾承泽的眼神变了变,好像要吃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