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的怨恨涌上李欣丽的心头。
二十年前进了裴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本来觉得自己是赢了,从未想过原笑娟的儿子竟还有翻身的那一天。
可以这样高高在上的,审视着自己的狼狈。
你有什么事?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从外人的眼光看来,李欣丽的话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表情冷淡。
原拓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说:阿姨怎么不进去?没吃饭呢,就要走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李欣丽勉强笑笑,说:临时有事,跟你爷爷说了一声先回去,你快进去吧。
她生怕自己再说下去就要失态,于是不等原拓回答,坐进了车里。
可是车门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关上,李欣丽不抬头地拉了一下,没拉动,她不由略带愠怒地朝原拓看过去。
却见原拓也正在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那表情中有痛恨,有沉思,有探视,让人感到好像被什么极危险的东西缠在身上了,说不出的难受。
李欣丽心中一突,不得不又说了一遍:还有别的事?
郑安秋失踪了。原拓幽幽地说:到现在还没找见人,临走之前欠了好多笔款子。
第88章
原拓用的是陈述句,但话里的意思令李欣丽猛然慌乱。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郑安秋是谁,不认识。
不认识吗?不认识的人都能抬手就给出上千万,李阿姨真是善良热心。
原拓的语气依然没有太大的起伏,声音却冷得如同此时地面上的薄冰:
李欣丽,我之所以没把你做的这些事说出去,不是因为我没证据没把握,是我想看着你每天惶恐不安的样子,也想知道,你到底还能玩什么把戏。
李欣丽胸口起伏,急促地呼吸着,她显然又慌又怒,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拓却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又道:
对了,另外告诉你一个消息。郑安秋那家厂子成了一个空壳,里面的大笔空账同样需要有人填补,你作为投资人之一,恐怕用了不几天,也该有客人上门了。
他哂笑一声:小心点,这要是让裴先生看见,那可不能怪到我头上了。
李欣丽惊道:你说真的?
她还以为自己给了钱就算完事,听到郑安秋失踪的消息,她一边心痛自己的钱再也没办法要回来了,另一面却又松了口气,觉得可以就此摆脱郑安秋的阴影。
结果没想到,这人简直就是个祸害,人找不着了,还能留下这么大的影响。
她一时失态,问完之后见原拓似笑非笑地没说话,也意识到对方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李欣丽顿时感觉像是被一盆冰水浇到了头上,浑身上下冻的发疼。
她瞪着原拓,从牙缝里蹦出字眼:这些你早就知道?是你故意安排的?
我故意安排?犯不上。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么没底线?
原拓冷笑一声,忽然抓着她的胳膊,将李欣丽一把从车上拖下来,甩上车门。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来的原拓让李欣丽非常有压迫感,不由转开头,避开原拓的目光。
冲你要钱的是郑安秋,给钱的是你自己,我倒还想问问,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你对他这么俯首帖耳的。当初我父母离婚,内情又是什么?
原拓低声道:李欣丽,就算过上十年二十年,做过的事也是藏不过去的。你自己种下的因,现在活该遭报应。且等着吧。
李欣丽面色苍白,在这冬天里额头竟然冒出了冷汗。
她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你父母离婚,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的性格本来就不合,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没我,你以为你父亲不会在外面找别人瞎玩,你以为你母亲会忍气吞声?凭什么把一切都怪在我头上!
李欣丽这话说的就很不要脸了,原拓冷笑:你这么无辜,那亲子鉴定呢?
李欣丽的脸色瞬间变了,惊骇道:亲子鉴定?!
原拓的本意是想说上次他从裴洋的东西里翻出那份二十年前的亲子鉴定。
裴洋是在收到郑安秋为原笑娟画的画之后,才起心怀疑原拓跟他的血缘关系,因而去做亲子鉴定,这中间挑拨的非李欣丽莫属。
但李欣丽的反应这么大,反倒让原拓挑了挑眉峰,盯着她道:你敢说引导裴洋怀疑我不是他亲生儿子这件事,你没份吗?
李欣丽道:反正我解释什么你也不信,随便你怎么想吧。
原拓冷冷地盯着她,李欣丽不敢再说话,后背不由向后靠在车身上,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畏惧。
只见原拓嘲讽一笑,整了下衣服,扬长而去。
经过这一出,李欣丽再也没有心思去惦记着自己不能回去过小年的事。
她心神不宁地回到家里,将原拓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是遍体生寒。
她无法判断原拓究竟知道了多少,但肯定不是全部,不然自己现在就已经完蛋了。
但有句话对方说的没错,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她根本就是被牢牢套在了一张网子当中,根本就是身不由己。
所以即便知道原拓可能了解了什么,她也改变不了任何。
当年原笑娟的事是她做的,她越来越掩盖不住,郑安秋那笔债务眼看也要找上门来,她也更是想不出办法来躲避,只能在惶恐中等待。
李欣丽有一刹那的茫然,她嫁进裴家,本来以为自己往后便注定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怎么半辈子过去,反倒活成了这幅模样?
之前刚刚因为听说郑安秋发生意外而松了口气,现在李欣丽反倒得祈祷郑安秋平安无事了,要死最起码也滚回来解决了这些债务再死!
惶惶然地琢磨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洋和裴亚辉回来了。
裴洋是一贯不搭理她的,倒是裴亚辉来李欣丽的房间里看了一眼,见她天没黑就拉了窗帘在床上躺着,吓了一跳:妈,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李欣丽勉强道:有点头晕,没事。你们吃完饭了,人都走了吗?
原拓没走,被爷爷单独留下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裴亚辉提起这件事就来气,在李欣丽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愤愤地说:
我真不明白,爷爷是老糊涂了吗?怎么就那么待见他呢!就原拓那一天天好像谁欠了他万八千的样子,我看见了就想踹两脚好吗!
说真心话,李欣丽也想。
裴亚辉又道:还有更倒霉的,这次舅舅投资那片子不是被邀请去了tv节吗,原拓也要去,估计是想讨好他那对象。靠,我真不想在外面的场合碰见他,晦气死了。我非得想办法搞他不可。
李欣丽这一下午一直头疼,对裴亚辉的话半听不听的,听到他最后一句,才顿时警觉,连忙说道:你别招惹他。还不长记性吗?你爸都在他那吃亏了,你还要上赶着找不痛快!
裴亚辉道:那我就搞童隽。凭什么啊,我还忍他一辈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