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杀过那么多人，却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人的体温。

为什么，他有什么不同么。

绕开人来人往的办公区，几人走了另一侧。进入电梯，直达地下。杜一新被带入一个密闭的小房间，四下不透风，墙壁、天花板与地板皆由同一材质建成，混淆了上下左右。

白炽灯大亮，即使在不见阳光的地底，也映得如同白昼。房间正中央是一把固定在地面的黑椅，杜一新被强迫按着坐上去。下一秒，四肢与颈部便被冒出的金属环束缚，整个人动弹不得。

“哇喔。”杜一新啧啧称奇，“我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玩意儿，真酷。”

“没吓到您就好。”朴组长背手站在一旁，又伪装出初见时的彬彬有礼，“一会儿可能会有点疼，但很快就会结束。”

杜一新定定看他几秒：“开始吧。”

便见朴组长走到椅背后，按下机关。

突然，金属环进一步收紧，特别是脖子那块，几乎让他感到呼吸困难。接着，一阵刺痛从脖颈传来。像是有无数根针硬生生往里推似的，要塞满他整个咽喉。

他在耐痛上没什么天赋，也顾不得丢不丢脸，下意识就要惨叫。结果刚发出一个音节，嘴巴就被捂住。抬眼，却是应晟。对方眼神讳莫如深，不知在想什么。

好在疼痛结束的很快。“黑针”插入完成后，绷紧的肌肉松懈下来。金属环解开，杜一新摸了摸脖子，却什么也没摸到。

“感谢配合。”朴组长将监听器递交过来，“请配置好它，绝对不能离身。”

杜一新接过。设备小巧轻盈，并不占地。但一联想到它的作用，便有些抵触：“上厕所也不行，洗澡也不行？”

“请放在我们能够监听到的距离，半径不超过5米。”

“……”杜一新认真道，“那要是我有夜生活，你们也要听吗。”

“您的愿望不是找到女朋友么。”朴组长微笑，“我想短时间不用担心。”

“切。”杜一新撇撇嘴，依言安置好设备，将耳机塞入耳中。

【监听精灵已启动。】

耳机里传来一电子童音，分不清男女。

【您好，我是监听精灵，编号211，随时为您排忧解难。】

【您的地理位置将实时共享到终端，并在任意时间段进行拍照。请勿做出违规行为，一旦察觉，将会束缚您的行动。】

【若出现危险，请随时对耳麦自带话筒呼救。】

【如有问题，请随时咨询。监听精灵无法解决，将会转接人工服务。】

【谢谢。】

接着像是电话挂断一般，“咔哒”一声，耳机里没了声响。一切就绪后，朴组长终于同意放人离开，甚至亲自将人送到出口。

“那么，我们之后再联系。”

“别了，我看见你就拳头痒。”

朴组长笑容一僵，到底忍住没有发作，将人送出门。一转头，却已变了表情，吩咐莫语：“联系现地组，重点跟踪观察杜一新。”

依然是应晟送杜一新回学校，这次路上再未节外生枝。再度看见校门那亲切熟悉的招牌，杜一新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而应晟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表情很臭。

“你怎么了？活着出来，开心点不好吗。”

应晟重重把头盔扣到车座：“可恶，被那戴眼镜的给耍了。”转头睨了一眼，“喂，手机拿出来。”

“干嘛？”他将手机递过去，介绍，“今年最新机型，智能机中的大哥大，小一万块了。你当心点。”

结果别说当心，对方接过后看也没看，直接摔到地上，又嫌不够似的踩上几脚。

“卧槽，你干嘛！”杜一新忙扑过去。捡起手机，却发现屏幕碎了个粉身碎骨，再也无法开机，不禁无语凝噎。

“这个东西，”应晟指了指“监听精灵”，“你用手机的话会自动接入，窃取里边的信息。要是有什么东西不想被看见，还是换个新的吧。”

这么高科技的吗。杜一新哑然，他还想回去短信联系老哥，或者借用同学的手机。如此看来，只要他录入了手机号码，老哥信息就会被暴露。

“吵死了。”应晟突然道。

“我什么话也没说！”

“不是说你。”男人皱眉，手扶着耳机想取下来，却又做不到。最终忍无可忍，对那边吼道，“给我闭嘴！”

嗓门震得路人抖三抖，纷纷侧目。见是如此一凶相男子，也不敢看热闹，又忙侧头跑了。

杜一新记起，应晟的“监听精灵”在游戏里损坏，出来后又换了套新的。白鸟那边可能因为这家伙提醒，正在骂人。

也顾不得心疼“大哥大”了。眼下似乎进入一个死局。要想解决困境，必须联系老哥。而一旦联系，又会暴露老哥踪迹，让白鸟阴谋得逞。

看来，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只有跟应晟一样，在副本里与老哥取得联系。

“……”

这个几率好像更小。

杜一新感觉头发都要想秃了。一拍脑门：“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对面嚷嚷声终于停了。应晟可能没听见这话，黑着脸正要重新戴上头盔，却被杜一新一把拽住。

“就在附近，不用骑车。”

“？”

“吃饭去。”杜一新理所当然。

“开什么玩笑，我干嘛得陪你。”

“今天中午你突然出现，我都没好好吃上饭。又发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你不该负责吗。”

“什……”

而不待应晟拒绝，杜一新已经强拉着他离开了。

十分钟后，两人坐进了烤串店。

虽已近傍晚，但还未到饭店，因此烤串店人并不多。应晟坐在木凳上，一双长腿有些伸展不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人点餐。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先各来10串吧。”杜一新从头指到尾，“再来两瓶啤酒。”待服务员下去后，见应晟一直盯着自己：“干嘛，没带钱？别担心，我请客。”

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皱了皱眉：“不过，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爱上我。我真不喜欢男的。”

应晟听见这话，差点没从凳子上滑下去。半晌，咬牙切齿道：“你脑袋有坑。”

“有前车之鉴啊。”杜一新本来要提艾乐，但想起和应晟并不太愉快的初见，摇了摇头，转言道，“不过，刚才你为啥要捂我嘴，害我憋得慌。”

提及这事，应晟心情再次变坏：“戴眼镜的就是个变态，最喜欢折磨人。你要是想痛久点，倒随便你。”

杜一新摸了摸自己脖子，没有说话。

应晟看在眼里，突然问：“……还疼？”

“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杜一新笑了，拿下手，“你的疼吗。”

“……”应晟移开视线，心想自己怎么会问出那么恶心的问题。

而这一扭头，杜一新便再次看见男人脖颈上那枚黑针，以及反射着银光的耳钉。不由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下。

应晟一脸震惊：“我艹，你干嘛。”

“我想摸摸看有没有感觉。”

“……你要什么感觉。”

“针的感觉啊。虽然插的时候挺疼的吧，但之后连位置都摸不着。”杜一新低头，理所当然看不见自己脖子。

应晟：“……”是他想多了吗。怎么觉得这家伙有点危险。

第32章艳遇

等走出烤串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应晟走到摩托车旁，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道：“没事别到处乱跑，当心被卷进房间。”

杜一新明白，对方是怕自己找到老哥前就意外嗝屁了。不过他并不太在意：“放心吧。就算不小心进去了，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自保？”应晟表情略显嘲弄。

杜一新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没错。

“哼，有自信是好事。但过于自信就是自负了。”青年丢下这句话，长腿跨上座椅，启动发动机，机车轰鸣起来。很快，身影便没入车流之中。

他刚才是不是被鄙视了。杜一新默默地想。

回宿舍的时候天色已暗。看着周围抱着书行色匆匆的学生，时间感几乎已经错乱。经历了那么多事，竟然连一天都没过完。

虽然在应晟面前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其实仍有些担忧和不安。虽然这份担忧并不影响他的胃口。

周身被监视、性命也被控制。目前看来，联系上老哥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是白鸟恐怕也这么想，打算利用他诱出老哥。现在的情况，或许双方都对对方想法心知肚明，表面上却仍维持着和平。

有什么办法，可以通知老哥这个消息，又不被白鸟发现呢。

电话。“监听精灵”虽会接入手机窃取信息，但对于老式座机来说，并没有储存信息的功能。或许他能去充话费的小店借用老板电话。但这样一来，他说话的声音会被录入。白鸟得知他联系了老哥，一定会采取行动。

杜一新眼角扫过小店，打消了这个念头。

写信呢。既然发出声音不行，又没法用手机发短信，便只能采取这种最原始的办法。只是他不清楚老哥的具体工作。自从上大学后，两人连见面都很少。而寄回家里，家中没人，信箱常年积灰不用，很可能大半年后才被看见。而且“监听精灵”会随机拍照，如果把他信的内容给拍进去了……

唔，不行。

那么拜托朋友。如果是陆尧，即使不解释原因也一定会帮忙。通知老哥来学校找自己，或许是最简单易行的办法。

不过，自从阿顺失踪登上新闻后，陆尧心情一直不好，最近才渐渐好转。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把朋友牵扯到这种事里面。

……先等等吧，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呢。

几天后，杜一新下了专业课正在收拾书本，却听身旁陆尧随口提到：“我可能要先你一步脱单了。”

“什么！？”杜一新大惊失色。

陆尧被震得耳朵发疼：“有必要这么吃惊吗。”又嘿嘿一笑，“之前在地铁上认识的。我还觉得她漂亮，一直偷看，结果先被搭讪了。”说完挺了挺胸膛：“我还挺抢手的。”

还拿出手机炫耀：“给你看她照片。”

骚包的陆尧已经将女孩照片设为了桌面。杜一新看后一愣。

并不是因为不漂亮。只是，他见过这女孩——“白鸟”的工作人员。

虽然只是在办公区匆匆一瞥，但如陆尧所说，她长得很好看，所以印象还挺深刻的。他并不是怀疑哥们魅力，只是怎么偏偏这么巧。那天之后，白鸟的工作人员找上了他的朋友？

而且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主动搭讪陆尧。

“怎么，看愣了？”陆尧见杜一新沉默，收回手机，“事先声明啊，我不会把她介绍给你的。”

“……”

没想到白鸟竟派人接近他身边的人。不过还好，陆尧并不知道那些事。如果一段时间后得不到想要的信息，白鸟应该也会知难而退。

劝陆尧不要和这女孩接触？

不，陆尧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这家伙被美女搭讪的几率就跟买彩票中大奖一样。

杜一新彻底打消了让陆尧帮忙联络的念头，现下只能想其他办法。

只是这样看来，可能除了这女孩外，还有其他白鸟成员在附近监视。即使联系到老哥让对方过来汇合，也只会中白鸟的奸计。

该怎么办？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虽然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但至少在失去价值前，白鸟不会轻易动手。毕竟他只是一个诱饵，这个组织的最终目的，还是他老哥。

现在他换了手机号，原来号码已经注销。老哥迟早有一天会察觉到异常。在那天来临之前，他继续普通的学生生活就好。

由于实在想不出传递消息的方式，杜一新坦然地决定干脆什么都不做，以不变应万变。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幸运的，他没再被卷进房间之中。毕竟他有好好地听应晟的话，一直都在大学城周边活动。同一座大学同时出现两个钥匙拥有者，这个概率还是蛮低的。

应晟估计是有任务在身，并不太常出现。据他说，白鸟内部有人可以预测出房间开启前的波动，并通过“监听精灵”及时传达给全国各地成员，让成员能够及时赶到案发地点，抢夺钥匙。

至于陆尧，最近经常和那位白鸟成员聊天，也越来越臭美。就算骂他傻逼，他都可以回你一个和蔼的微笑，十分渗人。

杜一新心想那女孩怎么还没放弃啊。明明这么久都没拿到线索，该不会假戏真做了吧。

然后，他很快知道他想错了。

某一天，当他推开寝室门时，就见对方坐在自己凳子上。欠揍的傻逼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郁。

“怎么了。”杜一新愣了一下，把背包丢桌子上，“怎么坐你爸爸这。”

“她要你的联系方式。”

“谁？”

“肖柔啊！”

gu903();“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