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交接的刹那，她仿佛看到了一双真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带着真实的情绪，好像有疑惑，又好像在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她被赵意文那个色胚潜规则吗？
这种情况必须得建立在君白听到她和滟姐的通话内容，以及，了解她这个人的基础上。
我靠，太扯了……
“一定是没休息好，发生了记忆错乱。”沈墨意干笑两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要相信科学，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崽崽那么可爱怎么会那什么呢……对不对？最多杀青后，回帝都找个良辰吉日去雍和宫上香，嗯，好的！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建设完毕，退出游戏，收拾东西准备进山开工了！
沈墨意不知道的是，君白还真听到了她和关滟那通电话……全程。
这天的他比平日多出几分闲适情绪，将外界的阳光引了一些到虚无之境里来，他便临窗而坐，玩数独。
神明在了解了现代人类的发展后，亦然弃用掉一些从前的习惯，比如在做数独时，用钢笔就比毛笔方便。
他还想着，等到实体能够冲破结界壁障，他也要给自己买部手机，还要用电脑上网。
不过这要等到沈墨意结束此地的工作，回到城市才行。
眼下他还需要恢复，需要静待。
虚无之境虽然是他开辟创造，却不能完全控制。
至少目前这个神力残缺的自己还做不到。
远距离的移动，只能倚仗手机的主人，沈墨意。
还好这小姑娘定居帝都，君白对那座城并不陌生，也不知道从前那几位老友是否还在人世？
思绪到这儿，不禁有些伤感。
接着，虚无之境里毫无征兆的响起一串对话。
这让君白警觉万分。
但很快他就发现，对话的两人，其中一个是沈墨意，另一个是她的经纪人。
而内容……
“遇到麻烦了吗？”君白对现世了解还远远不够，知道娱乐圈是个什么玩意，这个圈子里讨生活的人是哪些人，还有所谓的规则……一个小姑娘风里来浪里去，个中艰辛，多少能猜到。
他尚且不清楚为什么能听到这对话，后来沈墨意又来虚无之境，仿佛对他说话，他只能感受到，却又听不见了。
不过，若那叫做赵意文的男子意图对她不轨，他是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7章
大雪耽误了多天的拍摄，再次回归外景地，大家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责任，如是时候，掉链子的人是会被集体鄙视的。
沈墨意深受片场氛围鼓舞，文戏武戏都不含糊，干劲十足！
导演直夸她眼神有劲儿了，尤其女反派标志性的侧踢腿，踢得是英姿飒爽、酷炫狠辣！
她被夸得美滋滋的，暗暗告诫自己要谦虚，不能骄傲，头一回参加国内顶级电视剧的拍摄，需要学习和补足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若这次表现够好，就会得到更多这样的拍摄机会。
哪怕永远演不了女主角，成为黄金配角也不错啊！
没料这好评还没维持十小时，就在男主角的刻意搅局下荡然无存……
沈墨意不知道，赵意文这人有什么毛病？
使了经纪人跟滟姐提出炒CP，她本人还没点头答应呢，他先来劲儿了。
当着全组百来号人的面对她特殊照顾，腻死人的嘘寒问暖，柔情似水的眼神攻势，还把他自己的贴身助理拨过来给她使唤。
最要命的是拍戏时，明明问题出在沈墨意，执行导演给她讲戏的语气稍微严厉了点儿，赵意文立马跳出来维护，弄得气氛一度非常尴尬，好像她被谁故意欺负了似的。
她一个没有姓名的小演员，微博粉丝4万出头，且随时有跌回3万好几的可能，谁有那心思在片场给她小鞋穿？
她心里可有数了，架不住男主角搞事情！
刚开始，沈墨意牢记关滟在电话里的叮嘱，对赵意文能躲就躲，尽量不在人前拂他的面子。
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在感情方面‘不主动，不拒绝’的渣女。
快别扭死了……
她以为赵意文殷勤两天就会消停，毕竟是男主角，戏份多。
谁知这人是个耐力型选手，从头到尾对她就贯彻一个杀招——温水煮青蛙。
四天下来，剧组看沈墨意的眼神都变了。
有人对她报以同情，有人不屑一顾。
都是人精，看得出是怎么一回事。
但，又如何？
说句不好听的：苍蝇不叮无缝蛋。
还有人直接冷嘲热讽：还好近期没安排媒体探班，不然记者一准以为她才是女主角。
这话正巧被真正的女主听见，意味深长地剜了沈墨意一眼。
赵意文见缝插针的走到她身边，送上假惺惺的关怀：没事吧？
瞬间帮她拉满仇恨。
沈墨意欲哭无泪，看着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的男主角，抬手示意不远处的小树林，哥，咱借一步说话！
小树林地势偏高，置身其中，能看到片场的拍摄情况，是个说话的地儿！
沈墨意走在前面，爬到一定的高度，觉得差不多了，站定转身，愁眉苦脸的对跟在身后的赵意文叹出一口老气。
“怎么了？”赵意文摆出一张偶像剧里男主对女主的标准宠溺脸。
他外形条件确实不错，1米84的大高个，肩宽腰窄腿长，深邃的五官自带一股子英气，加上他出道早，现今也是奔三的人，骨子里总散发出不自知的成熟男人味。
一双黑黝黝的招子朝你笔直望来，他自己是古井无波了，被望的人很难不小鹿乱撞……
怪不得服化道那班彪悍的姐姐们都嚷嚷着想睡赵意文，毕竟是预定爆款！
但，沈墨意不想！
完全没那心思，恨不得跟他时刻保持至少十米的直径距离以证清白！
沈墨意不敢把真实想法直接表达出来，惴惴开口：“就那个，赵老师……”
赵意文打断她，“叫什么老师，多生分，你就喊我阿文吧，意文也可以。”
阿文个屁，意文尼玛个西瓜皮！
沈墨意被他话里的油腻糊得透不过气，拒绝的想法更加坚定。
“您入行早，是我的前辈，我还是叫您赵老师吧。”她坚持，勉强挤出笑容。
赵意文被她这态度冻得愣了一瞬，旋即，眼色跟着冷了下来。
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叼了一根在嘴里，漫不经意的给自己点上，吞云吐雾了一阵，才缓缓道：“说吧，你对我有哪里不满意？”
啥？
沈墨意瞪大了眼睛，“我对您没有不满意！”
不敢不满意！
“是么？”赵意文用手夹着烟，轻视的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把我叫到这儿，是要拒绝我的提议呢？”
不拒绝难道还感恩戴德的答应？
要不要跪下来给你磕几个响头啊？
沈墨意拼命摁住骂脏话的冲动，赔笑道：“不是的，赵老师您看啊，咱们这个戏有强大的原著基础，大制作大排场，宣发也是国内一流的！开播之后，您的人气肯定会更上一层楼，用不了多久就是妥妥的一线、顶流！这时候跟我这样的十八线爆出恋情，我不能拖您的后腿！”
“你还挺为我着想。”赵意文抽着烟，皮笑肉不笑。
沈墨意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或许什么意思都没有，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蓦地弯腰九十度鞠躬，“赵老师对不起！枉费你一心想提拔我，可我就是个没志气的，登不上台面，真的……”
话到这里，赵意文打断笑着打断：“真的不配？”
沈墨意瞬间卡壳，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可现实就是这样，演艺圈就是这样！
她抬起头，迎上一片冰凉的注视。
赵意文将燃到末尾的烟弹出个抛物线，余光斜着她，不是很待见的眼神儿，说：“我知道你爸死得早，说起来，你还是个烈士遗孤，可惜你爸一死，你妈就扔下你改了嫁，好像你一直在找她吧？你被你奶奶拉扯长大，好不容易考进帝都师范学院，没两年，奶奶患上绝症，把家里积蓄消耗光，弄得负债累累就撒手人寰了，不然，你也不会中途辍学，进娱乐圈。”
他这一番揭老底掀伤疤的话讲下来，沈墨意眼眶发红，杏仁儿状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湿润的雾气。
赵意文视而不见，世上的可怜人多了，慈善家也没那么多善心。
他重新给自己点了支烟，“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圣人，提出跟你炒作恋情，多是为自己考虑。你一个孤女，关滟能照顾你多久？眼下她护着你，不过是因为别人开到她那里的价码还不够高，一部《地下古国》这样的剧她不为所动，两部三部呢？她不亲自把你五花大绑，送到开价的人面前？”
十分的标准，沈墨意可以达到八分甚至九分，只做出六分的成绩，哪个经纪人不心烦？
赵意文还说：“我呢，当初看中的就是你这份老实，今天你也算有诚意，我就在这里跟你说几句实话。只要你愿意跟我，先炒作半年，然后结婚，有没有感情无所谓，你愿不愿意跟我睡，全看你自己，我不强人所难。只要是我手里有的、你想要的资源，我都能给你。三年五年后，我们和平离婚。”
沈墨意冷笑：“那你图什么？”
赵意文也笑了，看她的眼神像在打量一件商品，幸而他对她的价格、整体都是满意的。
“图你无依无靠，没背景，模样瞧着也听话，我需要让外界知道看到我有一份稳定的感情。”他没有一点顾虑，就这么说出来了。
然后让他还补充：“当然，你要是放得开，给我生个孩子，我更加不会亏待你。”
沈墨意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你是……”
那三个字，或者三个字母，她没有说出来。
赵意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径自吸烟，斜眼似笑非笑的看她——一个无依无靠好摆弄的孤女。
“好好考虑我说的话。”话虽如此，他胜券在握了。
“赵老师的提议，实在很诱人。”沈墨意很清楚，一旦接受这些条件，用不了多久，娱乐圈里肯定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那她还是沈墨意吗？
天无绝人之路，赵意文也不是天王老子，弹指一挥间还能把她的命拿走？
就算她是孤女，就算这辈子都找不到生母，她也不愿作践自己！
沈墨意收起脸上悲伤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回答你——我不愿意！”
铿锵有力的回绝声，逐个字刺龌龊的想法，比打他的脸更叫他窝火。
他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居然被拒绝了？
“你不愿意？”赵意文笑了笑，那飘忽的语气寒碜碜的渗人。
沈墨意被他瞬间变得阴冷的气息吓到了，不自觉想往后退，刚抬起的后脚跟抵在一块石头上。
她身后是坑坑洼洼的小坡。
这时，赵意文脸色似乎有所好转，自顾自的点头说：“哦，你不愿意。”
沈墨意心里觉着古怪，莫非自己误会了，其实他只是在确定，不是阴阳怪气？
还没想完，蓦地！赵意文就着那只夹烟手，反手抽了她重重一耳光！
‘啪’地一声响起，沈墨意被扇得眼冒金星，狼狈的跌倒在地，生理性的眼泪不断外溢，左脸火辣辣的疼！
赵意文居高俯视她，语气淡淡地，好像刚才那巴掌不是他打的，他也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生气。
沈墨意耳中充斥着巨大的嗡鸣，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飘在脑袋顶：“难得想提拔个人，结果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真以为自己是朵冰清玉洁的小白莲？”
赵意文盯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低首骂了句‘晦气’，走之前，厌烦的扔下一句：“脸消肿了再回片场。”
要是因此给他添了麻烦，她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第8章
沈墨意怔怔然的看着赵意文的背影，看着他一颠一簸的走出小林子，这个斯文败类、人模狗样的垃圾！
也只是看着……
她吓到了，也着实被那一巴掌打疼了。
倾斜的坡上覆着厚厚一层腐坏的落叶，她侧身趴着，过膝的羽绒外套上沾满了积雪和淤泥，手掌撑在尖利的石子上，疼痛后知后觉的传来。
然而所有的狼狈、愤怒，还有痛，都比不上赵意文对她言语上的羞辱！
就因为她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任何人对她开出条件，她都不能拒绝？
沈墨意不住的颤抖，一口一口的呼吸，努力想把那阵强烈的哭意憋回去。
可是眼泪不停的往外冒，憋闷得快要炸掉的胸腔里，有气有委屈，或许还有害怕？
她分不清楚。
只想战胜它，把它当做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小怪物，强行封印起来！
“没、没事的，不疼，一点儿都、都不疼，不疼！”沈墨意吸着鼻子，磕磕巴巴出声，包满泪水的眼睛看周遭所有都是模糊一片。
不远处的片场一切如常，导演猛然喊了声‘咔’，破口大骂：xxx你到底会不会演戏？！
沈墨意脑子里飘出他从折叠椅上弹起来的怒容，脸上的肥肉都在抖。
画面过于喜感，她破涕为笑，抬起手揉了揉眼，然后她就发现，脸明显没刚才那么疼了。
这个‘刚才’是指十秒前，不，或许只有五秒，甚至三秒？
总之，此刻沈墨意完全感觉不到脸上的痛感，就好像她根本没挨到赵意文那穷凶极恶的一巴掌。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顾不上委屈，小心翼翼的用手轻触受伤的侧脸。
就，不肿了？
她将自己撑坐起来，双手测量的捂住脸颊……两边是一样的。
想象中，受伤的那边高高肿起的触感完全不存在。
还有手也是。
跌在地上的时候，手掌擦到尖锐的石子，凭感觉判断，肯定破皮出血了！
然而当沈墨意将双手置于眼前认真确定，双掌纹清晰的手掌心完好无损，只是粘着湿润的泥土，连皮都没擦破。
“怎么、怎么回事啊……”她瓮声瓮气的茫然。
无依无靠的野孩子就那么皮实吗？
连受伤矫情都是奢侈？
沈墨意愈发委屈，道理她都懂，正因为懂，才更难过！
gu903();她也想有人疼，被欺负了可以对一个谁告状，而那个谁还能帮她把场子找回来，搞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