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精心照顾,等着花卉盛开,就可以拿出来赏玩炫耀,抬去厅堂之内,客人们品评起来就十分方便。
符若初上一世在后宅之内,成日里也就是与其他贵妇们办个宴席,赏花啊、赏雪啊很常见,附庸风雅。不过北燕很少见这么金贵的兰花,那边像这样喜暖的花卉只能养在温室里,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现在想想有这些钱还不如养马冶铁造兵器,再不济多买些粮食。
所以,在刘勋向她显摆那些兰花的时候,她就装作初次见到这么美的花,一脸土包子没见识的模样,一个劲夸赞就好。而且还不用咬文嚼字吟诗作赋,越是让刘家兄弟觉得她才疏学浅越好。本来,她才十四岁,文采上一贯都是靠着陈奉,刘勋以己度人也不会觉得北燕质子能有什么真学问。
今日符若初连陈奉都没带,直白夸赞,不加润色毫无文采,听起来却别有一番质朴风味,更显真诚。
刘贸却觉得这北燕质子粗俗鄙薄,连花都没见过,一听也是不通文采,说话直白没有引经据典。愿还想着切磋几句诗文,顿时又觉得浪费了自己的心血。刘贸兴趣缺缺,看着花暗自感叹,想着还不如回书房多读几页书。
“兄长、公子初,花也看了酒也吃了,我那边还有父王布置的课业没有完成,先行告罪不能继续奉陪了。”刘贸客客气气说了一句。
刘勋知道弟弟与他们不是一路人,硬要作陪无趣的很,今日给个面子出个场,陪着喝了几杯,也算是表达谢意,便不拦着,让他走了。
等着刘贸走后,刘勋更放得开了,抱怨道:“我那弟弟从小被父王看着读书,脑子都傻了,除了做功课别的都不懂。连赏个花,都想的是诗文,也不知想点别的。”
“人比花娇。”符若初趁机接口道,“不知我送的那个美姬,是否能称大公子心意?”
一提起碧桃,刘勋赶紧将她拉在了怀中,一番上下其手,坏笑道:“这碧桃果然是贴心懂事温婉可人,难得还是处子之身。当初这么个美人藏在你那里,居然能忍得住不染指?”
符若初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年纪小,身体又不好,原想着等再过两年,长大一些再玩。这碧桃是我二十几个美姬之中姿容最好的,正值豆蔻年华,若再等恐怕就不如现在销魂了。大公子一表人才,又懂得怜惜女人,碧桃跟了你,肯定比跟着我好。”
这种不露痕迹却句句拍马的话,让刘勋颇为受用。
符若初知道夸赞一个男人,就要说他比另一个男人强,不只是出身见识,还要夸那方面的能力。对刘勋这样的人,硬要说他学富五车文武双全,他自己都不信。但是说他懂得怜惜美人,雄风赫赫,刘勋自己肯定是信的。养着一院子争风吃醋的女人,他那方面一定很是在行技术高超,才会让女人们对他念念不忘。
正当刘勋被夸得飘飘然的时候,符若初突然话锋一转,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刚才碧桃却私下里央求我,说想要我将她带回去。”
刘勋顿时一脸怒容看着碧桃。
碧桃在他怀中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符若初就解释道:“我仔细一问才知道,碧桃并非觉得大公子不好,相反的她很感激能得大公子宠爱。可惜她出身卑微,大公子后院里那些女人们一个个都多少有点来路,嫉妒她得宠,暗中欺负她。她在大公子面前不敢半分抱怨,唯恐伤了姐妹和气,只能是自己忍着委屈,平白瘦了许多。她一直在大公子身边伺候,你没觉得。我这种外人,多日不见,乍一看还是能分辨出她清瘦了。”
刘勋听后,将碧桃抱的更紧,安抚道:“刚才是我错怪你了。碧桃别怕,到底是哪个欺负你,我这就将她发卖了。”
碧桃这会儿因着紧张脑子格外清醒,哽咽道:“大公子切莫为了奴婢随便发卖别人,今日大公子宠爱奴婢,能为了奴婢这样做,明日奴婢失了宠也只是落得被发卖的下场。那时还望大公子可怜,将奴婢送回质子府。”
刘勋的本事都在嘴上说说,根本不可能真就发卖了后院的女人。那些女人都是各方送来的眼线,他就只能玩玩,不喜欢的顶多是冷落了不玩,要想发卖,还是要请示了父王才行的。
“我最是喜欢碧桃的贴心,懂得为我着想。那你说,该怎么办?”刘勋将问题又提了回来。
符若初早料到刘勋就这点本事,于是启发道:“大公子在京中这么多年了,可想过去外边走走看看?到时候只将你喜欢的女人带在身边,不就行了?”
“别提了,听说你和江咏歌要去采买南境特产和美人,我也问了父王想要跟着去,结果父王没同意,还将我狠狠训斥了一番。”
符若初不解道:“这是为何?”
刘勋神神秘秘说道:“父王是怕我跟着你们不学无术,搜罗美女玩疯了。我平生就这么点爱好而已,父王还拦着我。我大着胆子争辩了一句,父王居然没有继续骂我,而是同意放我出来,可惜是派我去北境犒劳将士。当然肯定是要安排正经的官差一起,只让我跟着涨涨见识罢了。”
符若初心内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咱们一个去南边一个去北边,怕是只有年底才能再见到了。北边可比南方冷,大公子出门记得多带些衣裳。碧桃熟悉北方的气候,又是知冷暖会按摩的,大公子不妨将她带上。”
“原本我不想带这些麻烦的女人出门,经你这样一讲,还是应该带上一两个知根知底的,免得旁人再塞给我一些来路不明的,用着不踏实。”刘勋果断下了决定。
符若初给了个恰如其分的会意表情,这事便不再提。
刘勋却想着:“公子初,你若是在南边见到了美人,除了给圣上和二皇子搜罗,不如也替我相看一二?以你自己的名义,便是你收用过的,我也不嫌弃。毕竟咱们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混着穿也没事。”
符若初内心莫名抵触这样的说法,身为女子便是如此悲哀么?不过面上她还是要做到位,违心的继续顺着刘勋的毛。
两人又吃了一些酒,刘勋感觉困乏,符若初便趁机告辞了。
回到质子府,找了稳妥的地方,闵七才担忧的问道:“公子,摄政王安排刘勋去北境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不信我们追查的方向?他另有途径,找到了山海图的线索?”
“别担心,或许只是摄政王想要历练长子。毕竟宫宴之时,刘勋救护幼弟刘贸,那等兄弟情谊和勇气可嘉。犒劳边境是肥差,提前与军系搞好关系,未来若是有战事,刘勋挂名参加也便有了来由和一定的基础。”
符若初分析完又回忆上一世有关刘勋的情况。上辈子刘勋到死也没离开过杭城,一直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这一世为什么他会被摄政王派出去呢?或许是用他做障眼法,暗中另外安排了什么人,去追查北境逐月国遗族的事?
摄政王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婉婷或为逐月皇室后裔,现在婉婷已死,摄政王难道怀疑婉婷的部众会藏在北边,这次打算一举成擒斩草除根?
又或者,摄政王只是例行的派人去北方边境巡视,查看北燕的布防,一旦发现北燕有什么不妥当的动作,他就会做出对应的调整?
“闵七,你知会一下北燕驻军,让他们小心南昭的探子。”符若初说完又解释道,“摄政王的安排很突然,他估计也能猜到刘勋会毫不设防将下一步出行计划转告给我,所以刘勋明面上这条线,很可能只是障眼法。他背后有没有暗线,有否其他人带着特殊任务去北境意图不轨,需要费一番心思查探。但是那个碧桃,先不要用。”
闵七不解道:“临别之时,碧桃一看就是感念公子恩德,三言两语为她谋了个机会。刘勋出门肯定要带着她,让她为公子刺探情报有何不可?”
符若初摇头:“碧桃能轻易放弃对丽妃的忠诚,换成是我,你以为她就能心口如一传递情报了?这种墙头草的女人靠不住,必要的时候用她散布一些假消息,争风吃醋闹乱子,拖累一下刘勋便可。其他的事情不要指望她,更不能让她知晓我们的情报网。”
闵七应下。
符若初又说道:“碧桃今日告诉了我丽妃那边一条线上几个人,你都摸排一下,盯住了。丽妃那边除了明面上这个碧桃,肯定还有其他眼线。他们若有什么行刺计划,说不得我们就能提前发现了。接下来我随同钦差南下,路途遥远波折,丽妃他们如果雇佣江湖高手行刺我,肯定比在杭城这里方便的多。”
闵七不免担忧道:“公子这次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该如何是好?”
“江咏歌是原大内第一高手段伟诚的弟子,我若是能得到他的帮助,应该性命无忧。”符若初自信道,“再说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路上正好勤加修炼,与人实战切磋,或许进境能更快一些。”
与闵七讨论完出行的安排,再看天色居然已经到了晚饭的光景。
符若初匆忙吃了几口饭,便将孟如川叫到卧房之内。她忙了一天,吃饱喝足,终于到了晚上,该与美男一起放松一下心情了,等等,她想什么呢,明明是该为美男疗伤了。
第37章乘舟南下
因着是为新帝采买特产搜罗美女,礼部那位官员筹备了七天才将一应的事务准备妥当。当然随行的人员代表各方利益关系的那些,也都要提前安排协调好,务求互不干扰,真正的车马舟船路线筹划倒还在其次了。礼部官员虽然官位高,不过随行都是各种有来头的人物,他必须有充分自觉,做好服务工作。
出发南下的那天,阴云密布,看起来并不是出行的好兆头。然而船还是载满了人,按照计划杨帆启程了。
孟如川这几天没有被安排任何事情,每天除了晚上会被公子初叫到房间调理内息,换药包扎,其余时间都自由安排。他每天除了吃饭的时候出院子,其余时间就是窝在房内打坐,消化婉婷的内力。这是急不得的功课,没有十天半个月都突破不了太大的境界,更谈不上马上能祛除体内的毒性。
从杭城南下,最为便利的是走水路。自西湖入江,若是风向对船行四五日,就能到襄州,再转为陆路,乘坐车马继续南下。襄州正是摄政王当年作为襄王,统领封地所在之要冲。这里人口不比江南,周遭水系纵横,却多是浅溪沼泽,不利于大船行进,粮食产量和人口也比不上益亲王的封地。
不过摄政王当年到了自己的封地上,励精图治,打压门阀大户,均出了不少田地分给无地的农民,减免农税,加征商税,兴修水利,确实改变了当地相对穷困的面貌。
襄州的百姓都很是感念摄政王的恩德。那边算是摄政王的大本营了,虽然摄政这三年,他人一直在杭城,很少回去襄州,不过襄州大小官员对摄政王的拥戴,的确比别处牢靠的多。
符若初一面看着桌面上摊开的地图,一面在心中细细谋划。
其实关于襄州的事,还不是眼下这几日的重点。在船上待着的这几日时光不能浪费,除了每日靠岸采买的时候了解当地风土人情,不靠岸的时候,符若初也经常在船上走动,与各种官员甚至船夫杂役闲聊。
别人对她这个北燕质子感兴趣,她也对这些贩夫走卒感兴趣。他们说的情况更贴近市井百姓的生活,质朴的没有任何花俏与夸张之处。比那些纨绔的贵族子弟们醉生梦死的圈子完全不同。百姓们才是国之根本,他们的想法更值得了解。
这才是行船第一日,江咏歌就已经观察到了有趣的现象。
孟如川依然是稍加易容将出众的外表变得平凡普通,整日窝在船舱之内,足不出户的养伤病,据说还有点晕船。公子初则兴致勃勃在船上逛来逛去,对什么都很好奇,与那些粗鄙的杂役们也能聊得兴起。
江咏歌便也凑上去听听公子初能与这些低贱的苦力聊什么。
“这么说来,你们家一个月也能吃一顿肉食呢?”符若初惊讶的发问,“可是你说你的工钱比那些头目少了许多,又是一家老小好几口人,你一人做工真能养活的了?”
许是见这个锦衣的公子年纪小,态度又不似别的贵人那般冷傲,这个赤着上身的下等船夫憨憨的说道:“公子,小人虽然赚的不多,可是船上包吃住没有花销,钱都能攒下来给婆娘。东家给我们有一间房子住,就在码头上,也不用我们自己花钱找地方。”
“那你将来呢,一直跟着东家做事么?”符若初又问。
现在他们这艘船上虽然是官差出行,不过除了护卫兵丁和一些小隶,其余的杂役都是雇佣关系,并不是衙门里的人。沿江行船,船都是官家的,一应下等杂役的活,却都是外包给一些大牙行,找专门的船夫。
早几十年这些牙行都是做的买卖奴才的活,后来许多人进城打工,并不卖身,而是签署十年二十年的长工契约,到了年限就可以恢复自由身,领了银钱再回乡生活。
“那怎么可能?趁着年轻卖把子力气,等着十年后老胳膊老腿,人家谁还用你。”船夫感慨道,“我们村里以前是捕鱼的多,不过人口也多,河湖就那么大,全都捕鱼谁也吃不饱。于是就有人出来,进城做工。我们还能做啥,除了在船上讨生活,别的都不会。签个长工的契约,等着年纪大了长工也做满了,就带着攒下来的钱回乡,将村里房子翻盖一下,养些鸡鸭,卖肉卖蛋换米粮,不用太费事,有吃有穿逍遥快活。”
江咏歌这时也听出一些门道,插话道:“礼部外出的船,好像都是王宝顺的牙行承揽的杂役活计。你东家是王宝顺么?”
江咏歌的气势比符若初强,身量也高大,一看就是个贵公子,对下人们说话,根本不看人,鼻孔朝天一脸嫌弃。
那船夫被问的一阵紧张,连忙点头哈腰道:“回禀这位贵人,小的东家的确是王宝顺。我们东家除了礼部的活计,还帮着一些商人富户出行。有些商户自己不养船,出门都是租船,自家也没有船夫,都是短期临时雇佣。”
“原来你们并不是官府的杂役?”符若初上一世偶尔听说过南昭这种雇工的事,不过这会儿她才来南昭不到一年,肯定是要装作对各种情况都不了解才行。
江咏歌显摆道:“公子初,你有所不知,我们南昭商业发达,许多百姓离开家乡进城务工,签署的都是长工契约,而非卖身。他们的东家四处承揽临时的活计,比如这种出船办差的事,就是官府外包给牙行。毕竟自家如果平素里都在旱地待着,没事谁养那么多行船的人?可是行船都要有技术的,临时出门再请人多有不便,官家的大船走一趟也需用到很多人,并不凑手。于是牙行就专门准备好了这样一批有技术的,熟悉船务的工人,外租出去。这些人常在这条江上行船,熟悉情况技术娴熟,比自己养着省了不少银钱。”
“这些人既然不是官府的,那是否可靠呢?毕竟咱们也算是办官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