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伟凑过来,竖起大拇指:陈哥,这个。
他原本跟江域留在外面,突然手机就响了,接通后听见的并不是陈岭的声音,而是一声声的谩骂和呵斥。
吴伟伟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当即按下了录音键。
等到陈岭发号施令,他才立刻报警。
等待警察到来的过程十分煎熬,吴伟伟听着手机里的声音,好几次都想冲进去帮忙。而平日里总是对他陈哥最紧张的江域却好整以暇,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小区附近恰好有个小警局,报警电话挂断不到五分钟,警察叔叔们就神速赶到,顺利进入。
吴伟伟心里纳闷,紧闭的防盗门竟然轻轻一推就开了,简直如有神助。
想起江域当时淡定如常的表现,他心有怀疑却不敢肯定。
毕竟,再厉害他江哥也只是个人,人能凭空将防盗门打开吗?不能啊。
你发什么呆呢?陈岭不知何时从江域的手里挣开,走了过来,五指在吴伟伟的眼前晃来晃去。
吴伟伟回过神,问:什么?
我说你刚刚录音没有?陈岭耐心重复。
录了,我录了的!吴伟伟献宝似的拿出手机,找出录音文件,轻轻一点,夹杂着打砸声的威胁和骂声从手机里飘了出来。
陶志勇正被警察抓着往外走,听到自己的声音,他猛地回头,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两个小杂碎!杂碎!我要弄死你们!
老实点!警察警告的扭紧他的胳膊。
志勇!一直躲藏着的周妈妈从房间里扑了出来,顾不上身后被地上碎片绊倒的孩子,呼喊着扑到丈夫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警察同志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丈夫,一定有误会,都是误会啊!她想起什么,突然转身,死死盯着陈岭三人,是你们报的警对不对?!你们去跟警察说,说我丈夫没有犯错!你去说啊!
陈岭没搭理她,走到房门口,把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小孩儿拉一把。
小孩的膝盖被碎瓷瓶割破了,鲜血直流。
周妈妈却像是看不见似的,拼了命的冲陈岭再次喊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让他们把我丈夫放了!
阿姨,警局不是我开的,我说了不算。陈岭把孩子抱起来,塞进江域怀里。
江域突然被塞了个带着奶香味的小孩儿进怀里,整个人僵硬成了木头。
陈岭抬眸扫他一眼,噗嗤笑了一声,放轻松,小孩不吃人。
吴伟伟瞅了瞅,心里啧一声,别说,看着还挺像一家三口的。
念头刚落,余光瞟见声嘶力竭叫喊的女人突然冲进了厨房。
周妈妈拎了把菜刀出来,刀锋横在自己脖子间,小同学,我求求你,去跟警察说说情,让他们把我丈夫放了吧。这个家不能没有他,没了他这个家就垮了!
留在屋子里,准备让陈岭等人去警局做笔录的警察连忙喊道:女士,你别冲动,先把刀放下!
菜刀是她最后的武器了,周妈妈哪里肯,她固执的盯着陈岭,甚至带着些许仇恨,我就不该让你进来,你一定是早就计划好了,专门来害我们的!
阿姨,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你们?陈岭看了眼距离皮肤有将近一厘米远的刀锋,知道这是个怕死,也舍不得死的人,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
我只是替周原鑫说了一句话,善意的提醒你丈夫要注意言辞,他就突然生气地辱骂我。其后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是他拿着花瓶想要打我,也是他敲碎了花瓶恨不得捅死我。陈岭看着周妈妈的眼睛反问,阿姨,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难道我不该报警?
你我周妈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替丈夫辩解。
趁她愣神的功夫,警察趁机夺下菜刀,丢回了厨房,连着厨房门也给带了过来,免得这个女人再次冲进去拿别的刀具。
陈岭不再搭理她,转身看向小男孩,疼吗?
不疼。小男孩很勇敢,他抿着小嘴,犹豫了下,偷偷跟陈岭说,大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岭配合地把耳朵贴过去。
我哥哥身上也有很长一条口子,被爸爸弄出来的,流了好多血。我也问过他疼不疼,他说不疼。所以我也不疼,我这一点点伤真的不疼。
陈岭发现,这个孩子总是不停地提起周原鑫。
他问:想哥哥吗?
小男孩点头,眼眶红红的:想,可是妈妈说哥哥死了。幼儿园的老师跟我说,人死了就去了很远的地方。
陈岭摸摸他的头,很喜欢哥哥?
喜欢。小男孩小的腼腆,哥哥对我很好,会给我买棒棒糖,会给我讲故事。
想起什么令他失落的事情,小男孩垂下睫毛,眼睛里的泪水在打转。
他哽咽着说:可是爸爸不喜欢他,他就不爱回家了
周妈妈听着小儿子的话愣怔许久,突然崩溃一般蹲到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陈岭走过去,问她:你哭什么?为周原鑫,还是为你将失去依靠的生活。
周妈妈没有说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儿子的死和即将失去丈夫的恐慌,哪个更能让她痛苦,失措。
陶家一片凌乱,女人的哭泣和小孩的啜泣声,让这个家的氛围低到了谷底。
周妈妈跟着警察一起去了警局,无论警察问什么,她都说不知道。
她也不算撒谎,陶志勇追着和陈岭打的时候,她已经抱着孩子躲进了小房间,什么也没看到。
听到的打砸和威胁,在她的记忆中被屏蔽了起来,无论是什么都会对丈夫不利,她都不打算讲出来。
陈岭手里有录音,将录音交给警方,做完笔录后,他就从问话警察的办公室里出来了,抬眼看见孤零零坐在长椅上的小男孩。
男孩的小腿悬挂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小嘴嘟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江域:现在回去?
陈岭朝小男孩的方向看了眼,他腿上的伤口已经被警局里善良的小姐姐清理包扎好了,上面还打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过去一下,马上回来。青年丢下话,跑向前方。
小男孩挺喜欢陈岭的,因为他会跟他说起哥哥的事情,因为这是他见过的最勇敢,最厉害的人。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反抗他凶巴巴的父亲。
大哥哥。
再等等,你妈妈很快就能出来。陈岭摸摸他的头,饿不饿?
饿。小孩儿平时休息的早,睡觉沉,即便是半夜肚子饿了也不会有感觉。如今因为大人的事情,他也被折腾了大半夜,整个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等着。陈岭去自动售卖机买了一听旺崽牛奶过来。
他打开拉环,把牛奶罐子塞进小孩儿手里后,把牛奶喝完妈妈就出来了,实在犯困,就去找刚刚给你处理伤口的小姐姐,她能帮你找到睡觉的地方。
你要走了吗?小男孩问。
陈岭点了点头,问: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你真的是我哥哥的同学吗?
是。
那如果他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了,你能不能让他回家,我真的好想他。小孩子的眼睛太干净了,内里的想念直白又纯净,纯净得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