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有些是被草原部人给摧毁的,有些是被火药给炸毁的。

总之好好的一个县城,现在变得跟废墟没什么区别了。

陆乘舲和陆初一两人在泾城外的道路上,摆上了供品,点上香烛,烧了些纸钱。

忠叔,谢谢你把我抚养长大,也谢谢你教会我许多,如今殿下在沂城四面楚歌,举步维艰,我们等不到看到渭城被夺回的那天就要回帝都了,对不起,不能到渭城送你上路了,只能在这里潦草祭拜,希望你不要介怀,也希望你路上慢点,相信不久的将来,你就又能看见邕朝重新马踏草原的盛景,到那时我在亲自上草原为忠叔你送上一壶你喜爱的酒。

说完一杯祭酒撒在泾城外的道路上,黄褐色的纸钱也随之在风中飘扬开来。

陆乘舲的神色肃穆,看不出有多伤心。

谢安澜清楚那是因为他已经伤心过了,没说什么,只是问陆初一要了根香,点燃,插在了道路旁。

回去之后,陆乘舲在半路上想到谢安澜的这个举动,道了句,谢谢。

谢什么?谢安澜坐在马车里有些昏昏欲睡,骤然听见他的道谢,有些莫名其妙。

陆乘舲弯了弯唇角,却没有解释。

他感谢殿下能够放得下身段来替他为一个下人祭拜。

或许在殿下眼里只是举手之劳,却与他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尊重。

尊重照顾了他的家人,也尊重了他。

谢安澜等不到他的解释,又阖上眼沉沉睡去。

到沂城后,他们也没有进城,直接顺着城外才铺好的水泥路,向回京的官道而去。

官道上谢明义他们正等着他。

一看到他们,谢明义就把一个笼子扔到他们的马车上。

颇有些怨气道,皇叔,你这金丝鸡未免也太娇气了些吧,我好心把他放在笼子里,它居然啄我。

说着他委屈巴巴地把手伸出来,递给他们看。

只见一双白皙的小手上,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红色啄痕。

谢安澜半抬了眼,淡淡道了句,活该。

他可没忘记,这小子刚来的时候,看到金子,第一个想法就是把它捉了煲汤。

如今他又捉金子,金子不啄他啄谁。

谢安澜他们在说话,陆乘舲把鸡笼子抱过来,直接打开了,把金子放了出来,任由它在马车上蹲着,然后又从腰间的香囊里抓出一把米来喂。

看得谢明义直扯唇,皇叔的鸡都与别人的鸡不同,金贵着呢。

嗯。谢安澜像是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酸话一样,一本正经道,这可是一只能下蛋的母鸡,当然金贵了。

咯咯咯。

正在啄米的金子,突然抬起它小小的鸡冠子,愉悦地叫了两声,像是在表达被人表扬后的开心。

你就叫吧,半路上没准就被人给抓去做了叫花鸡,到时候没准你还想着当初或许被我用来炖汤也不错,毕竟一个外面裹泥,一个里面放当归,价值都不一样。

金子一叫,谢明义就来气,对着它恐吓了两句。

金子抖了抖绒毛,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转身对着谢明义,露出了它的屁股

好似在说,你放屁。

哈哈哈

这一幕直接逗乐了车上的其他人。

就连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都浅浅地扯了扯嘴角。

让那祭拜后的沉重气氛消失得干干净净,大家又重新回归到了之前的相处态度。

临快要出沂城的时候,谢安澜看到了骑马追上来相送的霍森与傅铮。

不得已又让队伍停了下来。

在沂城也待了半年了,谢安澜筹备了不少东西,除了有些带不走的之外,其他的大多数都给带走了,浩浩荡荡装了不少马车,最后马车不够,还租用了几家商队的马车。

这一停下来,还挺壮观的。

有什么事?谢安澜也没下马车,神情慵懒地倚在车窗上,与两位对话。

又不是生离死别,大家又都是男人,也不用哭哭啼啼,怎么舒服怎么来。

霍森笑说,王爷,就此别过,一路平安,到了帝都可别忘了多帮我向陛下那里催促催促火药营那边动作。

谢安澜颔首,明白霍森迫不及待想建功立业的心情,但,有些事也是急不来的,临别在即,他也不好说丧气话,只得敷衍了事。

霍森见谢安澜极为敷衍的点头,就知道他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中,笑了笑,又道,王爷,只有火药充足了,我们才能打过收复渭城,最后过了延河帮王爷你收复封地。

他不提还好,一提谢安澜猛然想起,他的封地还在敌国手中。

最近这些日子也不怎么缺钱,有没有封地对他来说无所谓,但只要一想到他堂堂王爷的封地还在敌国手中,平白惹人耻笑,他心中也颇有些不悦。

脸上没有方才的敷衍,认真道,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的。

得了准确答复,霍森心满意足,让开了位置。

傅铮不是来找谢安澜的,他的目光穿过谢安澜,直落到陆乘舲身上,酝酿了许久,最后只只长长喟叹了一句,回去去祭拜一下你母亲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乘舲听到这话,后背一僵,挺直了腰背,脸上露出一抹错愕的表情后,随后嘴角又挂起一抹喜悦的笑容来。

十年了,他终于可以进傅家的墓园祭拜自己的母亲了。

谢安澜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启程的路上,陆乘舲也没对谢安澜隐瞒,当年我四叔陆子明投敌一事,致使邕朝十万将士命陨战场,举国上下都要爷爷给个说法,爷爷没了法子,只好带着全家妇孺出征,遭到了我舅舅的强烈反对,他不愿意让我娘上战场,但我母亲性子强烈并没有听从舅舅的安排,而是跟着父亲他们一起去了战场。

最后舅舅得知消息,带兵去赶去战场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他是在死人堆里把我母亲的尸体扒出来的,安置回了傅家的墓,却并不允许我去祭拜。

陆乘舲此时都还记得在那全是死人的战场上,傅铮血红着眼睛看他那一眼,宛如在看一个死人,那样的恐怖与愤恨。

谢安澜大概有些理解傅铮的心情,那时候他岳母应该年纪还不大吧,正值风华月貌,就此消香玉陨

换位思考,他要有个从小疼爱的妹妹,嫁到夫家,没过几年,因为夫家犯的错误,陪着夫家一起死了,换他他也火大,恨死这家人的心都有了。

那爷爷当年是怎么狠心带着你全家上战场去送死的呢。这句话谢安澜想问很久了。

陆乘舲静默片刻,眸色沉沉,张了张唇,沙哑道,因为爷爷说,我们的命是命,将士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我们陆家已经享受了两百年的荣华富贵了,都是靠着这些将士们的鲜血供养出来的,现如今陆家出了反骨,坑害了十万将士的命,得还。

陆乘舲犹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他爷爷把他抱在膝盖上,摸着他的头,看着外面的雪花,跟他说了好多好多。

这些事是他一直都不愿意去回忆的。

他也不明白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为何只单单留下了他。

就像一夜之间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

仿佛他们去的是天堂,独留下他一个人在地狱。

殿下,你知道吗?陆乘舲凑到谢安澜耳畔,带了一丝哭腔,眼睛里却没有泪花,这么些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的活着。

我告诉我自己,我活下去是代替陆家二百八十八口人命在活,所以我得活得肆意活得潇洒,因为我的一条命抵两百多条命啊,多值钱啊。

gu903();陆乘舲说完仰躺在马车里,像全身都没了力气似的,看着外面飞快掠过的风景,嘴角扯出一个极度讽刺的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