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应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起身走向小雨，“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开始排练？”

“好了好了。”小雨把手机塞回包里，问袁欣：“你路上有看过剧本的吧？能不能直接来一遍？”

袁欣摸着头发点点头，若有似无地朝苏子应抛媚眼：“没问题。”

苏子应转身就位，“开始吧。”

丛安安又回到了她小配角的位置，而这一次，她的小配角进行的不太顺利。

作为女主角最宠爱的角色，她在戏外却被女主角的扮演者嫌弃得不行。

“小雨，这里不能这样，你不觉得桃子站在旁边太木了吗？影响整体效果，还不如不要。”

“这样也不行，桃子喧宾夺主了。”

“我觉得桃子这个角色就不要了吧？”

“她的存在根本就没有意义啊，还不如加快背景板。”

虽然袁欣说的只是角色，丛安安心底却并不好受，仿佛是在说她自己。

“我也觉得，就目前的剧本来看，桃子这个角色并没有存在的必要。”苏子应忽然开口。

袁欣眼睛蓦地一亮，点头：“是啊，子应也这么觉得吧？”

“如果只是为了人物完整，的确没有必要加上桃子。”苏子应望着小雨说，“安安不要演桃子了，继续演女主吧。”

袁欣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喃喃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不用演了。”苏子应毫不留情，“你的戏感比安安差太多，我觉得跟你演对手戏很累。”

苏子应一向是个给人留面子的人，此言一出，大家都不太敢说话了。

只有袁欣依旧呆呆地望着他：“子应，我刚下飞机还没休息过，状态不是很好，而且剧本也没有太熟悉……”

“这不是理由。”苏子应淡淡睨她，“明知道这个月社团会开组，你没有提前把时间空出来，是一开始就打算让大家等你么？还是大家都快排练完了，还要带着你慢慢熟悉剧情？”

袁欣脸色十分难看：“我……”

“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好意思对这个剧挑三拣四？”苏子应看了眼丛安安，“还想把别人赶出去？”

袁欣委屈地红了眼睛：“我没有……”

“那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苏子应咄咄逼人。

袁欣张了张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一旁的幽幽早就看不下去，走过来对苏子应不客气道：“苏子应，你不要太过分了，袁欣什么时候对你不是百依百顺的？你这样说她良心不会痛吗？亏她还特意为了这个剧提前回来。”

有人阴阳怪气地开口：“恐怕不是为了这个剧，是怕自己的女主角被抢吧。”

幽幽凶巴巴地望向那人：“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好了，都不要吵了。”袁欣红着眼睛，瓮声瓮气地说，嗓音里还隐约夹着笑意，“本来我就有错，拖慢了大家的进度，子应生气是应该的。”

苏子应撇开眼，不看她。

“子应。”袁欣又叫了他一声，“我知道你现在在气头上，我今天也不在状态，你们继续排练吧，我回去休息一下，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说完，她拉着行李箱离开。

幽幽瞪了苏子应一眼，跟上去，拐弯前又回头瞪了丛安安一眼。

丛安安：“……”关我啥事？

小雨叹了一声，拍了拍掌让大家安静下来：“我们继续排练，还是安安演女主。”

小插曲的余韵很快消散在排练的氛围里。

丛安安不知道那晚之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袁欣和幽幽以后都没有在排练场地出现过。

丛安安正式成为了女主角。

一个周末，小雨带着他们去订做cos服，在学校后街一家不起眼的裁缝店。

丛安安跟着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全都是各种动漫cos服，还有另一件屋子里放着各种形制考究的汉服。

“这是我学姐介绍的，一般人不告诉。”小雨挑了挑眉，“老板，给这个小姑娘量一下尺码。”

丛安安被助理小姐姐翻来覆去量了各种尺码，听见老板和小雨说话。

“你的尺码需要重新量吗？还是去年的？”

“你猜呢。”

“量一下吧，我看你腰好像粗了。”

“拜托，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啊哈哈……”

“我们几个都不用重新量，还是去年的，然后明天上午子应说带男生过来，你安排好时间哦。”

“行。”

“价格呢？”

“给你九五折呗。”

“我听说话剧社……”

“行行，九折。”

“那我下学期再找找别家好了，这边裁缝店挺多的吧？”

“八五……八折！八折行不行祖宗？”

“成交。”

丛安安量完尺码出去，问小雨：“多少钱啊？”

老板用计算器算了一下，“给你们都是八折，340，320，女主角的复杂一点，377，抹掉零头算你370好了。”

“……”丛安安没想到这么贵。

以前也跟妈妈去做过衣服，之所以毫无准备就过来了，是因为知道裁缝店做衣服很便宜。

“370这么便宜？我去年那套你要400呢。”小雨睁大了眼睛。

“布料不一样嘛。”老板扯了扯唇，“要不我退你30？”

“少来。”小雨笑着瞪她一眼，“老规矩，先给你50块定金，剩下的交货再给，不满意回炉重造。”

丛安安只好乖乖交了定金。

“行，那安安你们先回去吧，我给老板看一下款式。”小雨从手机里翻图片，“注意安全啊。”

“好的。”

丛安安情绪不怎么高，回去的路上都没说话。

她生日快到了，按老规矩，爸爸会给钱她的。但是今年，她也不敢确定了。

他们仿佛要把所有的积蓄都用在弟弟身上。

第19章

因为订做衣服这个□□，丛安安想起自己在家的处境，难受得直到半夜都睡不着。

她发了条伤春悲秋的朋友圈，然后想了想，又给删掉了。

而几乎是删掉的同时，有人发消息过来。

叶禹臣学长：【还没睡？】

丛安安：【嗯。】

叶禹臣学长：【怎么了？不开心？】

丛安安：【没有啊。】

叶禹臣学长：【我看到你朋友圈了，不用狡辩。】

丛安安：【……】

叶禹臣学长：【要不要出来走走？】

丛安安愣住。

他在说什么？也不看看现在几点？

再说她也出不去，宿管阿姨都把门给锁了。

叶禹臣学长：【想出来吗？】

【学长给你开门啊。】

丛安安居然信了他。

大概十多分钟，她手机收到一条消息：【出来吧。】

丛安安：【我怎么出来？】

翻墙？她可在四楼啊老天。

叶禹臣学长：【走廊右边走到底。】

丛安安披了件外套，狐疑地出门，按照他说的，走过长长的走廊，发现那扇平时都是锁着的铁门，居然被打开了。

叶禹臣在外面站着，双手插兜，嘴里含着一根烟雾缭绕的东西，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背后是无边月色，衬得他目光更加深邃如墨。

叶禹臣望着她笑，下巴朝露天的楼梯点了点，“走吧。”

丛安安忐忑地走出去，看见他又把门关上，疑惑地问：“你怎么打开的？”

叶禹臣扔掉手里的铁丝，扬起微微变形的校园卡，唇角一勾。

丛安安：“……”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

两人在夜晚寂静的校园里走着，树叶被夜风吹动的沙沙声伴着两人交叠缓慢的脚步声，显得十分空旷。

因为太过安静，丛安安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

直到叶禹臣主动问她：“为什么不开心？”

他脚步停在荷花池边，回过头望着她。

丛安安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盯得头顶灼热，支支吾吾道：“没，没不开心。”

叶禹臣神情严肃了些：“还骗我么？”

大半夜的看见她发那种话，他一颗心都揪起来了，可不是来听她粉饰太平的。

丛安安还是无从开口，叶禹臣皱眉问：“是因为苏子应，还是俞思衡？”

“不是的。”丛安安没料到他又提那两个人，脱口而出，“跟他们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

叶禹臣转身面向荷花池，双手撑在栏杆上，“我能听吗？”

丛安安没说话。

“不能的话，就不逼你了。”叶禹臣轻叹着掸了掸烟灰，望着烟头忽明忽灭的火星，“我只是希望你开心点。”

话音刚落，面前的荷花池忽然亮起灯光，丛安安抬眸望着喷起来的湖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她只在学校迎新的那天见过这里的音乐喷泉，但今天的喷泉没有音乐，安安静静的，灯光却更加绚丽多彩，叫人沉沦。

丛安安的目光彻底被喷泉吸引，耳朵里突然袭来一阵冰凉，是叶禹臣塞进来的耳机。

耳机里放着她听不懂的法文歌。

另一只耳朵里钻进他低沉含笑的嗓音：“听完这首歌，就不要不开心了。”

丛安安无暇去想他为什么能打开这里的喷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嗯。”

喷泉不知疲倦地在眼前起起落落，在半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绚丽的花。已经是凌晨三点，丛安安却仿佛越来越清醒。

心底的情绪也更加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她张了张口，很轻声地问：“学长，你有没有偶尔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叶禹臣笑着望向她。

“我觉得我很倒霉。”丛安安低下头，“倒霉的时候，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爸爸妈妈应该是她最亲密的人，曾经她也是这么以为的。但自从有了弟弟，她仿佛就成了一个外人，多用家里的一分钱都要低声下气，多麻烦父母一分都是罪过。以至于她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敢去打扰他们。

叶禹臣勾了勾唇，低头看着她微颤的睫毛，“你这么觉得吗？”

丛安安抿了抿唇，兴许是夜色撩人，她忍不住还是开口对他说了很多。

说自己从小也是备受父母疼爱的，她原以为这种疼爱可以持续一辈子。

说起爸爸妈妈对她的好。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生动地在脑海里播放着，令人心口滚烫，眼眶发热。

说起弟弟出生那天，其实她也是很开心的。

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然而她却没想到，亲人这两个字，如今会变得这么讽刺，一想起就令她五脏六腑都窜起悲哀。

叶禹臣听着，唇角始终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片刻，他轻声问：“弟弟很可爱吧？”

丛安安想起那个软乎乎的小肉团，不自觉笑着点头：“嗯，好可爱，像棉花糖一样，亲一口都是奶味。”

“我也曾经有过一个弟弟。”叶禹臣把烟头在栏杆上碾灭，用另一面把栏杆上的灰渍擦干净，远远地掷进垃圾桶。

丛安安抬头望向他。

叶禹臣望着喷泉，轻叹了声：“也可能是妹妹。”

丛安安突然意识到什么，心脏抖了一下。

“后来，我妈以为我不喜欢，就没了。”叶禹臣垂眸望着湖面上倒映的灯光，神色哀痛而惋惜，“其实我没有不喜欢，只是那段时间在跟我爸闹矛盾，但是我们为了让她安心养胎，就没有告诉她。”

丛安安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叶禹臣也没等她回，继续道：“我很想有个兄弟姐妹的，如果它能活到现在，应该……会走路了吧，也会叫哥哥了。”

“你看。”叶禹臣转过头，望进她圆润晶亮的眼睛，“有的事情你亲眼所见，都不一定是事实。”

“你心里的才是事实，但你不说，没人会知道。”

他眼眸里盛着五颜六色的光，丛安安突然有一种感觉。

叶禹臣也并不像那些人所说的那样。

然而他并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来探究他的为人，前一刻的一本正经倏忽散尽，唇角邪肆地弯了弯，又用那副懒懒的腔调唤她：“小丫头。”

丛安安愣了一下，木讷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啊？”

“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你面前。”

“……什么机会？”

他转过身面对着她，目光比身后的夜色还要深邃：“你要不要当我的……”

丛安安心底“咯噔”一下，脱口而出：“我不要！”

第20章

叶禹臣幽幽地看了她几秒，忽然眉眼一弯：“不要什么？”

“我不要……”丛安安咬了咬唇，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就是不要。”

叶禹臣笑了一声：“你知道我刚才要说什么？”

丛安安头埋得很低：“知道。”

叶禹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秒都不舍得错过她可爱的表情，故意调侃地问：“我刚才要说什么？”

丛安安：“……”

难道不是问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

这种话还是扼杀在摇篮里比较好，让他说出来自己还得拒绝，太尴尬了。丛安安这会儿哪里又会乖乖上他的当，怎么都不回话。

叶禹臣见欺负不动她，只好作罢，望着她很轻地叹了一声，说：“其实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当我小妹？你知道我小弟很多的，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护短，以后在学校有我罩着你，你就不再是没有依靠的小可怜虫了。”

丛安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小妹？这是在一本正经地邀请她当校霸手下的小太妹？好像……也没比女朋友好到哪里去吧……

丛安安自小都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而且胆子小，以前在学校就生怕和不良少年扯上一丁点关系，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后排有几个男生经常和校外小混混往来，她就从来不走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