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宁远侯被分了心神,没有空气愤叶慎用这种计谋,连声安慰。
好不容易等她不哭了,又耐性回答她不少问题,等告知她她兄长亦安然,她才算露出笑。
“宁宁,爹爹不能再这外头停留过久,等回到能说话的地方,爹爹再与你细说。”
宁远侯最疼这个女儿,高大在壮汉,说话却轻声细语。
萧幼宁抬袖擦掉眼泪,应好,但在宁远侯想把女儿带上马的时候,她却忽然转身:“爹爹,你等我一会儿!”
她脚步轻快地往远处跑去,裙摆翩然,像在夜色下飞舞的彩蝶。宁远侯目光锐利,神色亦冷了下去,看着女儿跑到一个身形修长的青年跟前,说了两句什么。
那个青年摇头,宁远侯眯起眼,自然是认出来那就是叶慎了。只是先前他站在远处,他没有注意。
他还看到叶慎摇摇头,但女儿伸手就把人拽着,硬生生把他拉着朝自己这儿走。
看到这里,宁远侯心里惊涛骇浪……
第46章
宁远侯诈死是情非得已,此事说起来,最终得追究到先帝头上。
先帝是高祖的嫡子,上头有个庶出的兄长。帝王家的兄弟,就没有不争宠夺嫡的,更何况有个庶出兄长,占了个长字心也大。
在先帝登基前,庶出的吴王以手上早有高祖遗书,说先帝平凡愚钝,德不配位为由要夺帝位。
先帝早有预备,哪知宫里有人里应外合,先一步把玉玺给盗出去了。后来吴王造反失败,却死都不愿意说玉玺大印藏在哪里,而吴王有四子,两位嫡子只见一个,另外一个不见踪影。那玉玺大印多半就落在吴王那个儿子手里了。
如果只是单单一个大印,丢了就丢了。新帝登基,可再更换打造,但高祖说过,那大印里藏的还有一份前朝的宝藏图。前朝皇帝知道大势已去,早早命人把国库珍宝运出去藏起来,准备让后人能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后来前朝败落,江山改姓,那份图也落到如今的宋氏皇帝手里。
但那份宝图其实只是个索引,真正的图纸被前朝皇帝吩咐人带着四散,那批人中,谁也不知谁手里有图。战乱之后,许多人都生死下落不明,那份索引落在宋氏开朝皇帝手里,其实作用也不甚大。
天地之大,找那些人,就是大海捞针,故而才直接塞进玉玺中。老祖宗不准备耗费人力心里去找什么宝藏,只以口相传,把这个秘密说给吓一任皇帝听。
代代相传下来,就传到高祖那儿,结果长子吴王造反,把玉玺盗走。先帝俘虏了吴王,才发现吴王已经知道玉玺藏的东西,布下天罗地网才把吴王嫡次子逼现身,可是索引图已经被他抄画一份,最终吴王嫡次子还被人救走不知所踪。
那比巨大数额的宝藏和吴王逃脱的嫡次子就成了先帝的心病,一直按着索引开始找蛛丝马迹,到当今皇帝这里也还差三分一的图才能完整找出地点。
而吴王后人几番都逃出生天,还有后人,并不放弃寻找那些宝藏,想借此翻身。这心病就延续到当今皇帝身上。
皇帝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吴王后人居然还投敌,使得边陲几回危急。宁远侯身为皇帝信任的大将,先帝这点事是知道的,守边陲退敌之余都在查吴王后人,今年在一场仗恰好发现对方踪迹。
可惜对方太过狡诈,再度逃脱。
为此皇帝心急,吩咐宁远侯来这么一招假死,准备让边陲‘陷入危机’,勾对方出现。
所以边陲近来输输赢赢,就是在布迷魂阵。
君王有令,宁远侯父子不得不从,何况皇帝承诺,说一定会护他女儿周全。结果出乎意料的是李家狼心狗肺抛弃他女儿,宁远侯再恨得咬牙,到底只能怒着不敢泄露任何行踪。如今女儿找到自己了,还是被叶慎那样阴狠的角色带着来的。
一开始他觉得可能是叶慎从皇帝那里听到消息,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皇帝书信说此事,他才明白是叶慎自己的注意!
叶慎如此大胆,逼他现身,他已经算是违抗君令了。结果他还看到什么?
看到女儿去牵着对方袖子,把人带到跟前,女儿还一脸羞赧地欲言又止望着自己。宁远侯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女儿怎么就与这厮搅和一道去了!
宁远侯仿佛自己坠入正闹雷暴的江海里,被一个浪头打得又急又怒,面对眼前种种,却又束手无策,浑身都是无力感。
不知父亲心里已经演了几出大戏的萧幼宁正低声跟叶慎道:“我爹爹你肯定认得。他这人看着面凶,其实很好说话的,你别被他吓着。”
叶慎觉得好笑。
当朝还没有能把他吓着的人,即便是威名赫赫的宁远侯也不能,相反的,他可能是才把人吓着那位。
可是心上人给自己提醒打气,这样的情况下见岳父也并不是什么好场合,叶慎觉得自个儿在这当口藏藏拙没有什么不好。
特别是在小姑娘跟前,装得弱势一些,或许能得更多的好。
更何况,这是岳父,不是外人,他没有必要拿出待外人那种脾气。
叶慎当下朝宁远侯拱手,还一揖到底:“见过侯爷。”
宁远侯被他这一拜,面对敌人劈头来的刀刃都不怕的硬汉子,被拜的硬生生退了三步,惊疑不定怒道:“本侯受不起叶五爷这大礼!”
这臭小子是给他行礼吗,是给他下马威吧!逼着他受礼了,就能拐他女儿?!
宁远侯心里的大戏再度唱开,萧幼宁被父亲抗拒的模样有些吓到,看明白父亲这是不喜叶慎。
她忙走到父亲跟前,小心翼翼去牵他袖子:“爹爹,你别那么凶说话。五爷是我救命恩人,若没有五爷,女儿就要命丧在乡野里,哪里还能见到爹爹。”
宁远侯心里一团官司没理清,又听到女儿扯出什么救命之恩,面上大骇。
难道是叶五算计?!
女儿先前定的是李家,那李志清是叶五外甥,如今虽然跟李家没关系了,但说出去也不好。所以叶慎下了套,一个救命之恩便能够让世人不再纠结两人间的辈分,反倒是佳话了。
宁远侯嘴里憋着句竖子,拼命压着才没能脱口而出。
在他心里,女儿年纪轻,不懂这世间险恶。而叶慎就是世间最恶的人,心狠手辣,为皇帝暗中杀了多少人!
所以女儿被哄骗是正常的。在这个时候,他得稳住,起码不能把女儿往外推,让女儿以为自己不喜叶慎而对自己有抵触。不然,父女情分都得被磨光。
宁远侯是愧对女儿的,连自己的亲信都不敢派回京去暗中扶持女儿,李家一事后吃的苦头定然不少。这种时候,他怎么都不能再让女儿感到委屈。
于是,宁远侯面上退了一步,拍拍女儿的手安抚地说:“宁宁误会爹爹了。叶五爷虽不在朝为官,却是陛下重用的,连锦衣卫都使唤得,所以一来我不能用官职高低来受此大礼,二来叶五爷还与我平辈。这样实在是太见外,太见外。”
叶慎闻言暗暗挑了眉。
人都说武将是直肠子,一股莽劲耍大刀拼命到底,宁远侯却是这武将里的例外。
一番话听着是谦虚和褒赞他,可事实呢?
不在朝为官,却与皇帝的鹰犬同行,那不就说他也是爪牙,狠厉无情那种。又来一句平辈,把他辈分抬高,小姑娘不得喊他叔叔,一句叔叔喊出来,再什么救命之恩都压不住这辈分了,自然也不必说什么以身相许。
完全是把他的路都给堵死了啊。
叶慎站在夜色里,发现自己遇到对手了。
萧幼宁被绕了一圈,有些头晕脑胀,觉得父亲说得有理,但好像那里又不对,可一时又找不出问题在哪儿。
她晕乎乎点头:“爹爹,你刚才不是说先随你去吗?我们去哪里,总不好一直站这儿说话,我与五爷的事,也好找个地儿跟你详细地说。”
叶慎正想着要怎么应对这个难搞的岳父,起码得先把人稳住,结果小姑娘给自己救场了。他眼里就有淡淡地笑意,且看宁远侯怎么应对。
宁远侯好不容易占了上风,被女儿一句话全给按下去了,而且女儿还要带着人一块走……这、这要怎么说?!
于是,宁远侯就抬头冷冷看叶慎,想让他明白自己不会轻易让步,想让叶慎自己先识趣退一步。
结果叶慎偏过头,开始一脸正经低声吩咐侍卫什么,根本不接他的眼神。
萧幼宁见父亲又凶巴巴瞪人,好在叶慎没注意,不然里头不得闹大误会?!
她忙一扯父亲的袖子:“爹爹,我累了……五爷一路护着我到这儿来,也是劳心劳力。”
宁远侯眼睛一闭,暗暗咬着后槽牙道:“如此,还请叶五爷也与我们一同上山去吧。”
叶慎这才抬头,还茫然似地怔了怔,才点头:“那就叨唠侯爷了。”
第47章
萧幼宁觉得叶慎不当道长是真吃亏了,他说两人可能得往山匪窝里闯一遭,还真的进了‘山匪’窝,好一张铁嘴断口。
她在夜风中回头,身后是山腰,火把蜿蜒,在暗夜里有一种奇妙的震撼。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了这里其实驻扎了三万士兵!
“风凉,莫再看了。”叶慎在她身侧,手掌轻轻贴着她的腰,将她往前带了一步。
旁边是她爹爹,萧幼宁被他举动弄得满面通红,忙跟上大家的脚步。却不知叶慎在她身后,一双眼里荡漾着笑意。
离寨子还大约有一半的路程,宁远侯听到女儿走得气喘吁吁,想要问要不背她上去。前边却响起唰唰的步伐声,宁远侯世子萧祁烨接着划破一路滑着跑下来迎人,见到火把便扬了声:“宁宁!”
萧幼宁闻声一怔,一个露出一排白牙笑着的青年就咻地出现在眼前。
“哥哥……”她看清那个比自己高一头的青年,眼眶发热。
萧祁烨也是激动的,他看清火把下的小姑娘,依旧明媚俏丽,就转过身弯腰蹲下道:“来,兄长背你上去。”把微红的眼睛藏到暗处。
他和父亲这一藏,过得最苦的就是妹妹,见到她,满腔愧疚无法表达。
萧幼宁不客气就爬上去,让兄长稳稳背着,朝寨子去。
叶慎挑了挑眉,他还真不知道小姑娘和兄长感情好到这般,他印象里自家兄弟姐妹连搀扶着走几步都没有的。
替她高兴之余,见她被别的男人背着,心里隐隐还不舒服,剑眉亦暗暗蹙着。月夜下,他神色越发冷清。
宁远侯此时斜斜睨他一眼,无声扯着嘴角笑。
瞧,外人还是外人,女儿这不就把人撇下了。
然而想法还没落,就听到女儿高兴地声音,朝这儿喊:“五爷,你快跟上来啊。”
叶慎低笑,那点不悦便随夜风散了,快步跟上前。宁远侯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这个寨子原本就十分有名,叫黑鹰寨,朝廷几回都没能攻下来。后来战事起这片地的居民跑的跑,余下的落草为寇,势力一再壮大。边陲战乱,不远地界还有山匪,宁远侯下了决心,单枪匹马藏着身份,经过大半年才得以找到机会,斩了头领让士兵攻上山。
大家都以为这是简单的山匪,可到里寨子里才发现里面机关精良,还有条条暗道通各处,才把朝堂里的军队一直压得一步进不得。
宁远侯拿下这个寨子,后边的计划才得以顺利实施,如今就只等最后的一次伏击,却没想到皇帝派叶慎过来了。
到了山寨,萧幼宁被这布得跟七星八卦似的地方吸引了,萧祁烨得到父亲示意,领着妹妹到处走走看看。离开前还一直在打量叶慎。
即便没有人告诉他,他已经看出来叶慎和妹妹关系不一般。
宁远侯把女儿支走,就没必要跟叶慎做表面功夫,自己先落座倒一杯茶,自顾喝着。
叶慎有挑剔的毛病,茶水肯定不会为难自己喝了,倒是落落大方坐下。
宁远侯目光渐冷,他神色却及淡然,并先开口说道:“陛下派我是要深入瓦剌寻人,那是最关键的一份东西,所以我在此顶多停留一日。我带宁儿来,一是不忍她在京城每日都过得忧心和惶惶,回到京城,我自会与陛下说明情况,是我逼侯爷现身。”
他开了头,但只说了其一就停住了,宁远侯把杯子重重一放,大约猜到他其二讲的是什么。
叶慎也不叫他失望,娓娓道来:“至于第二样目的,是我私心想要见侯爷。我已经跟陛下请旨,只要能安然归来,就迎娶宁儿为妻,陛下已经应允。”
“放你的屁!”宁远侯拍案而起,怒目相视,“老子答应把宁儿嫁你了吗?!”
“侯爷且息怒。”叶慎面对岳父的怒意,微微一笑,颇有云淡风轻的味道,“宁儿在京城所受的苦,是你不曾想像过的。我与她有缘,并不是持恩胁报,是对她动了真心。我虽是一介白身,可此事了后,只看侯爷意思。你若要我给她尊荣,我给,你若希望她能随时在你身边,我亦可。不管是富贵还是平淡,我叶慎都能予她……”
宁远侯脸上的怒意就僵在那里,慢慢地变作凝重,眼神负责打量他。
“叶五爷好大口气!”
“对。”
他点点头,把宁远侯噎得一滞,一双眼瞪得有铜锣大,最后慢慢扶着桌子坐下,略感无力道:“陛下如何能答应你这旨意,舅舅娶外甥媳妇,成什么样?”
“侯爷原来也是纠结那些规矩的人吗?李家负了宁儿,侯爷为国效力,陛下能叫功臣之后受辱吗?陛下已经答应,这天下就无人敢再置喙。”
皇权二字不是说着好听,谁敢挑衅其权威?
宁远侯知道叶慎早就打算好一切才来见自己的,这番话是在说天下人无法反抗皇权,也在提醒自己亦然。
可叶慎怎么就看上他女儿了?!
叶慎仿佛有洞察人心的奇能,适时道:“侯爷,叶某人虽不才,有时为了成事手段狠辣,却束身自修,亦从来不沾烟柳。在遇到宁儿之前,我一度以为就该这般孑然一身终老,谁还知会有这缘分?”
他这算是先兵后礼,宁远侯终于无语瞅他。他还是那副淡淡然的样子,把指头上的陈年旧伤给宁远侯看。
手指上小小一点月牙印,在灯火下再与周边皮肤一比,颜色十分显眼。
“这……”
叶慎在宁远侯疑惑中收回手:“宁儿小时候咬的,她应该没有过多映像了。所以,侯爷,这就是缘分吧。”
话说到这儿,宁远侯还有什么可说的,终归所有不满都化作一句暂时推脱的话:“你且回来再说吧。”
回不来了,都是白搭!
叶慎就笑了:“岳父大人放心,且等小婿的好消息。”
宁远侯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
无、无耻!
怎么没听人说叶慎脸皮堪比城墙?!
叶慎单方面就定下岳父,萧幼宁和兄长也说了一箩筐的话,萧祁烨面对一直笑着的妹妹心情复杂。
“宁宁,你还没有细说李家和二房的事。”
萧祁烨试着把话题拉回自己更想知道的,而不是听着妹妹一口一句叶五爷怎么好,怎么护着她。
萧幼宁啊了声,奇怪地看兄长:“有高兴的事,为什么要说不高兴的?”
和五爷在的时光虽然短,但那是她在父兄出事后最快乐的,她只想给兄长分享这些快乐,而不是糟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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