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幼宁听着这话有点奇怪,他们不知道叶慎是假装娶妻了啊,那喊她来当这个妻子是为了什么?
她手一抖,茶就泼在裙面上。好在有面纱挡着,没人能看到她的失态和她因为不矜持猜想红了的脸。
可叶慎是什么人,心思都在她身上的男人,一点细微的晃动都逃不过他眼睛。他眼底闪过柔和,一点也不在乎被他猜到心思,把对她的柔情藏到眼底与敬酒的人道:“小妻子不常在外走动,这回她担心得放不下,非要跟我出来受风餐露宿的苦。”
他小妻子三字说得不是一般顺口,好像两人真是恩爱缠绵多年的夫妻似的,让萧幼宁手又抖了一下。
敬酒的大汉哈哈地笑:“女人嘛,胆子小点正常,何况五东家要去大同。那里打仗正不太平还有山贼趁机作乱,要带一大批的货,五太太担心实属人之常情。”
“说到货,五东家真的都要?你这船恐怕装不下。”另外穿褐色短衫的男人问道。
叶慎说:“所以今日喊几位过来,就是商议此事,把货先从水路运到我指定的地方。自然会有人接头,继续往大同去。”
“五东家有魄力,现在都没有几个商人敢往大同去了。”
“富贵险中求,别人不敢,才有我的机会。”
叶慎举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因着他们都在说大同的事,萧幼宁在吃菜时都听得津津有味,不管是风土人情还是商人间的纠纷琐事,只要有关大同的她就不放过。
虽有白纱挡着,可她频频出神发怔,叶慎察觉到后就默默帮她布菜。她没有察觉的吃下他剔过刺的鱼肉,剥好皮的虾……直到他亲手递来一碗汤,接过时才后知后觉。
三个大汉用过饭后,再收下定金就笑着离开了。
萧幼宁吃得肚子圆鼓鼓,回到楼上的厢房坐下就起不来了。
叶慎见她伸着腿靠在椅子里,是头一回见到姑娘没有仪态,偏她很自在,还侧头跟他道谢:“劳烦五爷给我布那么多的菜了,是我失职,应该由我给五爷布菜才是。”
说着还不好意思抿嘴笑。
叶慎幽深的双眸落在她面容上,忽地笑了:“那下回就劳烦你尽下妻子的职责了。”
安静私密的空间,两人靠得这般近,他一句话可谓是暧昧至极。
萧幼宁心里高呼:又来了又来了,他怎么老是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
她耳根在发烫,逃避似地站起身,还朝脸上扇风,边扇边说:“怎么觉得那么闷,我去把窗子都开了吧。”
她才走了一步,手腕却被人拽住了。
叶慎不知何时也站起身,扣着要逃跑的人,一拽,将她逼到茶几前。
“五、五爷?!”
她撞了茶几一下,身后是瓷器碰撞的碎片,她在那阵急促的响声中一颗心狂跳。
“萧幼宁,你都猜出来了,还故意躲什么了?”他在她慌乱的神色中逼近,逼得她都把脚尖踮起来了。
他看她鼻尖都在冒汗,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怕,索性伸手架着她胳膊,一把把她抱坐到茶几上。他双手撑着桌沿,倾身就那么与她四目相对。
两人相隔甚近,近到他能数清楚她的睫毛,能看清她眼中倒映着自己动了情的脸。
明明相同的脸,可又那么陌生,眼角眉梢的柔情是他自己都不曾见过的。
“你猜出来了,你是怕才躲吗?”他觉得直接戳破也没有什么好。
“五爷你在说什么?”萧幼宁实在是招架不住,在他炽热的目光中连眼睛都闭上了,一张唇颤颤,眼下那颗泪痣亦颤颤。
叶慎轻笑一声,被她眼下那点艳色勾得伸手,在那片温热的皮肤上轻轻压了压。
“萧幼宁,我在说我喜欢你,你躲什么?”
他指尖有薄薄的茧,不知是握笔还是别的东西造成,刮过她的皮肤,让她一阵战栗,可很奇怪地浑身也跟着发酥发麻。
更加被他直接的一句喜欢惊得呼吸都停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眼角却不由自主睁开,震惊看着他。
他见她睁开眼,笑容越发地深,停留在她眼下的手指往下滑,压在她唇上:“就算害怕,也得喘气吧,你要把自己憋死吗?”
他话落,她还真的抽一口气,然后就呛得直咳弯了腰。
叶慎可没想自己头一回跟姑娘家表白,是把人吓成这样子,无奈得只好去帮她拍背顺气。她咳嗽中不知不觉靠到了他肩头,止住咳嗽后才后知后觉,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可这一会她忽然无比依赖他身上的味道。
这个人曾经在她最需要帮忙的挺身而出,她知道自己死缠烂打的时候很烦人,可他还是包容了。
最后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认错人,他却坦坦荡荡找自己说出真相,如今说……他喜欢自己。
“我不是想躲,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就那么用额头靠着他肩膀,声音发哑,“我是个弃妇,按辈分,你还是我长辈。我还利用你来整治李家,又那么烦人,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所以你就一再缩回去,就连圆果和剑音都看明白的事,你打心里觉得不可能。”叶慎去抬起她下巴,“萧幼宁,你看看清楚,我是在意什么辈分什么声名的人吗?我只在意两样事,我在意的人和我,是否活得比别人痛快。”
她心神为之一凛,为他那句他所在意的事。
“你、你这算不算离经叛道?”她好半天才憋出一个能形容的词。
叶慎就笑了,是她从来没看过的恣意,笑过后剑眉一挑,朝她倾身,与她鼻尖贴鼻尖:“对,所以你要试试嫁这样一个人吗?他能纵着你做遍你想做的事。”
“或者……容我考虑考虑?”她被他吓得又闭上眼,一劲儿往后缩。
可他手不知何时绕过腰间,对她形成桎梏,根本不让她再躲。不过好歹把头抬起来了,不悦似地问:“什么叫考虑考虑?”
她闭着眼,一张脸嫣红地喃喃:“总要保持一下女孩子的矜持啊,不然你觉得我太过孟浪了怎么办。”
叶慎被她逗笑了,把人直接从桌子上拽到怀里:“嗯,那你就现在考虑,考虑好了,我再放手。”
“你这叫强买强卖……”她听着他的笑声从胸膛里传出来,眼睛一弯,也笑了。
是觉得好突然,可她不是真傻,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不过是真如他说的。她猜到了,害怕了,害怕自己多虑,因为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了啊。
圆果和剑音敲门进来的时候,萧幼宁已经坐到隔开的那个小间看风景,叶慎坐在长案前低头写什么。
两人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但萧幼宁自己知道,她刚才都答应了什么,仿佛还置身在梦中。
剑音把一封信给叶慎,然后看了看一边的萧幼宁主仆,欲言又止。
叶慎道:“以后都不用避讳,说吧。”
剑音这才道:“那些人货都是真货,就是不知道上岸后会不会做手脚。”
他笃定道:“肯定不会,只会到大同附近才会做手脚,留意着。”
萧幼宁闻言听出不对,摇着团扇过来问:“刚才那几个人是练家子的,根本不是商人对吗?”
吃饭的时候她看出来了,不过心思不在这上头。
叶慎本也没想瞒她,嗯一声说:“我们可能还要闯一回土匪窝,你怕不怕?”
他要去找东西。
萧幼宁双眼一转,眸光皎洁:“我现在不在土匪窝吗?”
剑音被她说得直接瞪眼,圆果很认同点头,叶慎却被她逗笑,意味深长地说:“嗯……也许是。”
马上就该晚上了,或许他真会化身土匪呢?让她彻底当了‘压寨夫人’。
第42章
船上的夜景特别,停靠在河岸的船亮着油灯,一眼望去像是萤虫三三两两作堆嬉戏,自有一番童趣。
萧幼宁在晚饭后便一直趴在大开的窗子前,夜风拂起她额前掉落的几缕碎发,圆果来催她几回,怕她冻着了。
又一次催促无果,圆脸的小丫鬟嘟着嘴走回屋内。
叶慎终于忙完自己的事,转动一下手腕,站起来抄起搭在一边的道袍,走过去披到她肩头。
“好看?”
他亦站在窗前眺望,月光洒落在河面上,散发着粼粼白光。
“好看。”萧幼宁视线还定格在河面,眼里的光芒璀璨。
叶慎侧头就见到她明媚的样子,心想她比景色好看多了。
两人一站一坐,一个赏景一个赏美人。
待到二更天,萧幼宁终于离开小隔间,到净房沐浴。
出来后她探头看见叶慎又坐回灯下在看书,侧脸迎着光,总带凌厉的眉眼被光晕笼罩,似乎柔和了许多。
她站在那默默看了会,视线不由自主往床榻方向瞥去。
这屋里只有一张床,不久前他们是表明过心迹,但总不可能这就睡一块了吧……像现在这样共在一室已经过了。
她内心究竟,一张脸都跟着皱起来,想得入神,连叶慎已经放下书朝她走过去都没有发现。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不困?”叶慎弯腰看她。
他特别喜欢这个动作,微微向前倾身,就能离她更近,能更好的看清她。
萧幼宁被吓一大跳,跟猫儿似地跳起来,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叶慎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拽了她一下,才让她免于撞到后边的东西,“是你想事情想得入神。”
他说着就想到什么,朝屏风后的那张床榻看去,瞬间了然她怎么了。
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拉着她就朝屏风那边去,可把她紧张得拼命咽唾沫。
她是嫁过一回不假,可还是个大闺女,即便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她。她喜欢叶慎,敢喜欢也敢给他一切,只是到底会有点怕。
叶慎一路上没说话,就安静牵着她手,等到了地方就把她直接按坐在床沿上,凝视她的眼神都变得暧昧起来:“累了吧,我们歇了。”
他说的是我们,萧幼宁紧张得打了激灵,一双眼惶惶无措看她,像头受惊无辜的小鹿。
这样无辜的样子可别提多诱人,把男人心里那点占有欲都全给勾了出来!
叶慎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她被水润湿的鬓角,眸光渐深,里头是他压抑着的欲|望。
一个男人,平时再清心寡欲,遇到喜爱的女人,都会本能的升起冲动。
因爱涌动的冲动,他并不觉得可耻,只是现在不能够。
他喜爱她,世上最好的都想给她,如何能做出真不尊重她的事?
叶慎把体内翻涌的血气压了压,后悔自己撩拨她了。
“好了,歇了!”他快速把她按倒在榻上。
萧幼宁刚碰到被子就要弹坐起来,他已经把勾着帐幔的金勾摘下,任由深色帘幔把她身影隔绝在里头。
但她还是钻了个脑袋出来,红着脸问:“不、不是歇了吗?你……你歇哪里?”
叶慎被她问得深深吸气,伸出一跟指头按在她脑门上,把她再给抵了进去,直言:“你要真想今晚就当个‘压寨夫人’,你就再露脸。”
被重新塞进去的萧幼宁耳根都是烫的,明明是他先说引人误会的话,反倒是她的错了!
然而腹诽归腹诽,她没有胆量再把脸探出去,抱着被子躺下。可能是察觉到他还站在床边,不自在,就往里挪了再挪,直挪到自己碰到墙壁才停下闭上眼。一颗心怦怦剧烈跳动不断。
叶慎是还在帐外,等到里头彻底没有声音,才慢慢离开,离开前还伸手揉眉心。
他真是……自己折磨自己,把她带着是日日能见着,偏偏如今淡淡的见面已经不解馋了。
他长长叹气,走到外头。
圆果和剑音都站在隔扇外,两人互相瞪眼,跟两只斗鸡似的。
他一看圆果那表情就知道她想什么,神色一敛,朝剑音吩咐:“去把窗子下的那张黄花梨木榻搬到书架前。”
剑音当即就急了:“五爷您要睡那榻,那榻还是短榻,脚都搁不开!”
叶慎冷冷扫他一眼,让他乖觉闭嘴。圆果闻言脸色好看许多,对着不情不愿的剑音冷哼,自己就跑进内室,把门扇关得碰一声。
“你个死丫头!”剑音被气得真想踹门。
出行第一日,两人就那么一个睡床一个睡榻,隔着里外的距离。
萧幼宁第二日起床见到叶慎却是没忍住笑出声。
叶五爷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被蚊虫叮出两个大包,一个正正好在鼻尖上,再显眼不过。
剑音也没能幸免。
他们在河里,蚊子毒得连熏的香都不怕,临死前都要当个饱死蚊。
叶慎一张脸被她笑得发青,这一日基本都坐在书案后看书或看信,连话都不多说。实在是因为那张脸让他觉得丢人。
萧幼宁知道男人好面子,有些懊恼自己没忍住笑出声,等到太阳快落山,圆果被剑音拉着去厨房拎饭食,她拿出一盒专治蚊虫叮咬的凝膏走到他跟前。
她趁着他抬头的时候眼明手把药点在他鼻尖:“一晚上就消了。”
叶慎拽着她手,张嘴轻轻咬了一下,找回被取笑的场子。
萧幼宁在那里夸张哎哟喊疼,他明知她是装的,还得把刚才她被咬的手指放在眼前细看,问她疼不疼。
她笑着哄他:“疼啊,你给吹吹。”
他还真低头给她吹起,惹得她一阵笑,两人间那么点尴尬就烟消云散,晚上用饭相互地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