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黎教授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个字，削薄的唇瓣毫无弧度，但是目光异常真挚严肃，弄得吃这件事，好像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不能迟到的科学研究似的。
他看着也不像个吃货啊……
宋知夏疑惑地点了点头：“我试试，先去塞海大叔家吧。”
“嗯。”
……
一行人乘坐飞行器在塞海家着陆，因为深水星被湖泊分割，陆地就像一座孤岛，房子都半悬在陆地上。塞海家是两层的小楼，住着塞海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还有塞海妻子的父母，不过老人家身体不大好，常年不出来走动。
塞海给家人介绍了自己带来的客人，听说是来看看鱼能不能吃，塞海的妻子娜雅露出与丈夫当初如出一撤的惊诧神情：“这鱼怎么能吃呢。”
她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人跟她讲过，变异鱼是可以吃的。
反而是变异鱼折磨着深水星上的每一个人。
但是对方一行显然不是普通人，还是自己丈夫的甲方，对方想要试试，那就试试吧，娜雅在家常年出海捕鱼，对变异枪鱼可以说是在熟悉不过了。
“我可以帮你们找一片合适的水域进行实验，不过最好低调些。”娜雅说。
“为什么？”宋知夏抱着小朋友问。
“虽然枪鱼并不讨人喜欢……但是这些年都有从外面来的人来我们这儿大规模捕捞枪鱼，也会向本地居民手里低价收购，他们，很强势。”娜雅带着困惑说，“我觉得他们可能不会希望出现别的竞争者……”
娜雅没有说她为什么觉得对方强势，但是也许是对方毫不掩饰表现出了那种傲慢。
“他们为什么要大规模捕捞枪鱼。”宋知夏问。
“说是用做工业原料，我们也不懂。”
黎昼冷不丁开口：“他们有出示公司证明吗？如果是用做工业原料，的确有这个可能性，但也未必。”说不定就是挑一个地方捞一笔四处逃窜的星际强盗。
娜雅摇摇头，显然，本地居民势单力薄，也不会过多询问。
“咕噜——”
养乐星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叫了声，他不好意思地看看其他人，红着脸说：“咱们能不能等会儿再聊，我，我已经饿了……平时这个点我们都已经吃饭了。”
黎昼淡淡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不知道是看饭桶，还是看别的什么东西。
娜雅起身说：“我去给你们拿营养液。”
宋知夏忙拉住她：“不用，我们自己备了食材，一块儿吃吧。”
“对对，老婆，夏夏的手艺可厉害了，你也尝尝——保管你大吃一惊。”塞海特别兴奋道。
大家起身收拾收拾，准备做饭，因为今天打捞上条枪鱼，宋知夏准备主要做这条鱼，她先净化掉鱼身上的残留辐射，然后把鱼去骨，片成晶莹剔透的鱼片，不得不说，这鱼的肉还挺紧致，烹饪的话，要稍微比做普通的鱼，需要的时间更长一点。
把鱼片翻裹上调味料腌制上，再把汤底给调制出来，酸菜切段控干水分，和姜片爆炒，再把鱼骨头和辅料一块儿翻炒，加水，煮到鱼汤浓白，香味已经飘满了整间屋子。
“好香啊……”养乐星头都快磕到锅上了，“这又是什么新菜。”
“酸菜鱼。”宋知夏守着锅说。
娜雅不敢置信：“这鱼还能做出这么香的味道……不过一般人也净化不了这辐射。”
鱼片下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剔透的鱼片凝实，化出嫩嫩雪白的肉感，再吸会儿汤汁，片片诱人香醇，看得人还没吃就先陶醉了。
菲奥娜深深看着这锅酸菜鱼：“这味道怎么这么好闻……”她形容不出来的味道，明明那植物看着已经腐烂不新鲜了，竟然还能煮出这么迷惑人的香味。
宋知夏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吃辣，先让他们尝了一小勺，确定再继续调味。
很快，一盆壮观的酸菜鱼就完成了，宋知夏还切了一盆蔬菜，等会儿吃完鱼片，汤底还可以用来煮蔬菜下饭吃。
“开吃吧！”
数十双筷子瞬间伸进了盆中——
鱼片争夺战开始了。
滑溜溜的酸辣鱼片，同平时他们吃的那些菜口感完全不同，好像在舌头上有无数滋味乱窜，偏偏又觉得它们混合地刚刚好，吃完反而觉得更饿了。
“妈妈！这个好好吃！”小朋友惊奇地叫道。
“是，这个太好吃了，原来鱼真的可以吃……”娜雅无比惊艳，谁能猜得出，这样的美味竟然是用谁看谁讨厌的变异枪鱼做出来的，好吃地连汤都能喝掉一大碗。
“这鱼吓人归吓人，但是好吃啊……”
陆澄忽然觉得这鱼也没那么吓人了。
一大条鱼的鱼片瞬间被所有人扫荡干净，宋知夏把蔬菜下锅，众人就着酸菜鱼汤的蔬菜，又吃了好几碗饭每个人都吃得嘴巴流油，感觉到这与素菜和甜点完全不同的滋味，肉，就是那么容易令人上瘾。
一顿饭下饭，宋知夏的支持者都多了不少。
“我明天还想吃鱼……”维克碎碎念道。
宋知夏很快决定：“那明天再吃吧，明天我们就开始实验——”其实她也馋，都多长时间没吃到肉了，她有好多想吃的呢，还有她最想吃的金枪鱼拌饭，金枪鱼饭团，烤鱼煎鱼都很好吃。
……
娜雅帮他们找了一片临近的水域。
宋知夏拿出她提前准备好的饲料，都是豆制品……稍微模拟了下肉的味道，不知道这些鱼愿不愿意吃，她觉得星际时代的变异兽都不太挑食，毕竟能吃的东西也不是很多，很多都是吃矿石土的，但他们能分辨出什么是好东西。
宋知夏朝着水面把圆圆的饲料撒下去，瞬间无数牙齿狰狞的变异鱼跃出水面，把她吓了一跳。
“给我。”黎昼依旧一身白大褂出现在她身后，“你的速度太慢了。”
按她的速度喂下去，整片水域的鱼都要打起来了，变异鱼的攻击性本来就很强，互相蚕食也是常事。
宋知夏：“…”听出你的嫌弃了。
不过有人帮忙，她也乐得清闲，干脆就让黎昼来当她的饲养小哥，她往后找了个块石头坐下，看黎教授喂鱼，也是一副特别漂亮的画面。
宋知夏准备了一大桶饲料，喂完也得要一会儿，黎昼喂了一会儿，回头瞥了她一眼。
吃草莓的宋知夏：？
黎昼转回身，又喂了一会儿，狭长凉薄的眼眸回头又看了她一眼。
还在吃草莓的宋知夏：？
黎昼喂食的速度很快，很快一通饲料就见底了，宋知夏把剩下的草莓往嘴里一塞，忙跑过去接过桶，笑眯眯地说：“辛苦黎教授了！”
黎昼淡漠的面孔低头看着她，挑了挑眉，语气自然道：“嗯，确实很辛苦。”
宋知夏：？
她歪了歪脑袋，最后两颗草莓刚刚被她匆忙塞进了嘴巴里，现在正鼓鼓地塞在腮帮子里，对黎昼突然的直白感到困惑，没见过这么清纯不做作套路的男人。
“我很贵的。”黎昼削薄的唇角拉平，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她鼓鼓的脸颊，“好吃吗？”
“……好，好吃。”
“我也要吃。”黎昼连掩饰都掩饰了，直接开口。
宋知夏：……
黎昼成功获得【草莓x100】。
……
从这次之后，宋知夏学会儿每天要黎教授帮忙干活，就得付出相应的酬劳，直到有一天，黎昼的助手小陶提出了一个疑问：“教授，你干嘛不做个智能投喂机器？这样就不用天天自己蹲湖边喂鱼了啊。”
陶华生！你发现了盲点！
但是，黎昼冷冷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小陶：……黎教授好像并不打算采纳他的意见。
很快，小陶就发现黎教授不是白干活的，他干活宋知夏是会给他酬劳的，都是好吃的——靠，原来黎教授背着他们赚外快开小灶呢。
小陶决定安静如鸡。
经过一段时间投喂，宋知夏的养殖计划已经初见成果，她来这之前，精神力升级了，原本她制作的食物，就对清理辐射影响和滋养精神力有作用，这种作用，在变异兽身上也愈发明显——她家养的鸡，经过饲养后，产出来的蛋已经没有辐射了，不过鸡的肉质不太好，所以她一直都没拿来做吃的。
但是这种变异鱼的肉质就很不错，经过饲养之后，它们依然看起来凶猛，但是却不那么嗜血了。
本身辐射污染对变异兽性情会有影响，会让它们变得越来越暴虐，但是一旦梳理好这种力量，它们的攻击性也不会那么强烈了。
不仅如此，宋知夏还发现。
深水星的这种变异鱼，会吐出类似吉利丁材质的泡泡，是可以用来做布丁果冻等等的可食用材料，清除干净辐射之后，完全可以大量收集使用。
这大概也是宋知夏这趟的意外之喜了。
她最近已经在拜托塞海和娜雅帮忙问问，深水星上有没有居民愿意一起做鱼塘养殖的。很多居民也没什么别的出路，看塞海家都愿意，自然也有些心动，他们每年捕捞鱼能捕到多少不说，收购价也低，赚不了多少钱，如果这个鱼塘养殖真的能带来稳定的收入来源，他们也不会拒绝。
特别宋知夏还提出，前期他们愿意提供一批基础设备，特别是捕捞设备。
要知道之前那些大肆收购变异鱼的人，不过是掌握更多技术和杀伤力武器，才能够大肆捕捞，又从他们手中低价收购。
……
“今年深水星的人口又减少了25%，不过，这次来找我们收购枪鱼的人少了很多……”男人向另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汇报，男人皱着眉头，显然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怎么回事？”微胖的男人很不满意。
如果哪些贱民不去捕捞枪鱼，那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死完？
“暂时还不清楚……听说他们有别的打算，不再捕捞枪鱼了，还有人说这些鱼可以吃，真是异想天开。不过深水星的确来了一批外来人，具体什么身份我们还没查清楚。”
“去查——干扰到我们的话，直接处理掉……”
“好。”
宋知夏这边，也获悉了深水星往年捕捞枪鱼的外来者已经到达，虽然他们也没有见过对方，但是也感到了有些微妙的形势。
余青羽给她科普：“像深水星这样处于联盟管理边缘的星球，如果要进行正式开发，是需要向联盟报备的，但是这类星球因为经济不发达，居民的生活不容易，所以联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灰色生意，他们也是不太追究的。”
“其实就是有没有在联盟登记过明面的区别，没有过明面，往后想查，就很难查。”
“我们想在这做鱼塘养殖，可以直接向联盟报备，一旦我们报备，那么就有权利驱逐其他违法的开发行为，只要我们想的话。当然，如果对方不想放弃，也可以向联盟申请报备划分区域。”
某种程度上，他们确实有竞争关系。
“那我现在可以申请吗？”宋知夏总觉得有点不安心，想要快点定下来。
“可以的。”余青羽打开全息屏，“我今天就可以帮你申请，开发这类贫困星球，联盟也会给予相应的支持。”
再加上他们有联盟军后台，可以更快获得审批，至于对方要不要申请，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傍晚的时候，娜雅匆忙赶回来说，脸色不太好：“夏夏，有人在打探你们的消息……估计就是那群捕捞的人，今年拿枪鱼去找他们收购的人少了很多，他们肯定是发现了。”
“没事。”宋知夏宽慰她，“有竞争是正常的，我们已经把开发项目提交给联盟了，过几天审批就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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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036
宋知夏在深水星进行的养殖实验非常成功,加上黎昼的帮忙,可以逐步推动变异鱼培育出更多适合养殖的品种，而且,她还发现了一种更适合做酸菜鱼的白肉鱼,体型肥硕,活脱脱是条胖头鱼——养乐星他们吃了都说这个做酸菜鱼的口感与变异枪鱼好多了。
塞海说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变异胖头鱼了,因为这鱼也变异出非常强韧的鱼鳞，因为体型硕大，抓不难度也很高，而且有点社恐，常年不跟人类见面，也不跟枪鱼玩。
“不过我记得我上次看到这鱼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凶的。”塞海纠结地说。
“是不是水质变差的缘故？”养乐星猜测。
陆澄：“水质变差也不至于变异速度这么快吧……好吧，变异这事情本来就不好说。黎教授怎么看？”他看向这里对这方面了解最专业的黎昼。
黎昼双手插兜,白大褂修长挺拔，淡淡道：“的确有点不正常，你们确实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既然造成变化，那么一定有原因。我检测过这片星球上部分水域的污染数据,很不均匀，有遭受辐射污染的正常数据,也有极端飙高的异常数据。”
“不是我阴谋论啊，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想要污染水域啊……”读过很多小说的养乐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为什么？”宋知夏问。
养乐星晃晃脑袋：“这我就不清楚了，谁知道呢。”
一时间，众人一阵沉默。
……
深夜,耳边是湖水潺潺流淌的声音。
因为塞海家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们住，所以宋知夏他们全都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紧紧挨着赛海家的房子。星球上昼夜温差大，到了晚上，帐篷里就开始自动调温，像是到了入冬的时季，宋知夏裹着被子，睡得正熟，迷糊间，听到远处水花砸响的声音——
睡意催着她别管，继续睡，但理智告诉她，得出去看看。
宋知夏从被窝里钻出来，穿上厚厚的长外套，轻手轻脚走出帐篷，幽蓝到发黑的湖水就在不远处，湖面闪烁的银光像是坠落的星星，一道修长的人影忽然晃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黎教授？”
宋知夏微讶道，他穿戴完好，连衬衣纽扣都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姿态闲适，冷白的面颊在昏暗中越发显现出虚幻的质感，双手微微放在身侧，手指微曲，似乎握着什么，只是被他挡了一般。
“还不睡吗？”她问。
“嗯。”黎昼点头，神情平静，“出来看鸟。“
宋知夏：？
“……哪里有鸟，变异鸟吗？”想到变异鸟，她有点紧张，海里的好解决，但天上飞的可不好对付。
“不是，等一会儿。”黎昼扭过头，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
宋知夏也跟着抬头看，什么都没有，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傻地跟他看乌漆麻黑的夜空，她出来是来干什么来这，对了，水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