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新姐姐,我有感应了,我可能……很快就能恢复记忆了。”其实从今年年初,孟泊就有着一丝明悟,他知道如何做能恢复孟婆之前的记忆了,到了他们这个程度,有时候感应天道的直觉比一切卜卦都要准,只是他一直下不了决心,他什么都可以放得下,除了薛定。
“没事,如果你不愿,就做永远的孟泊。”只要不面对星,阿新就永远是那个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姐姐,只是这样,孟泊心中的愧疚就越深,他只能不断的自我催眠,再等一段时间,就再等等。
“我……”孟泊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忘川对岸有新的鬼魂从黄泉路上走了出来,带着一股不容忽视气势和磅礴的功德气运,孟泊先是一愣,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猛回头,没有犹豫的没入水中向着对岸游去。
而在桥上行走的鬼魂只觉桥身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忽然脚下一空,还没等他们尖叫出去,只觉腰间一紧,一条长尾将他们圈住一下子全送到对岸,然后迅速滑开又进入忘川水中,这时再看水面,哪里还有什么渡桥的存在。
阿新见着孟泊急着离开,知道是有要事,于是她双手掐印念了个法决,一道流萤就向冥渊处飞去,不一会功夫,吴悠抱着魏渊晨就出现在了河畔花丛边,吴悠向着阿新点了点头,手中木镯一扔,渡船现,很快,忘川上又恢复正常。
孟泊用着最快的速度游到了对岸,破开水面而出时,就看到利丰正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只见他身着道袍,金色功德加身,气运冲天,远看像是一位得道高人殒灭,可看他的表情却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三分的迷茫,三分的着急,四分的委屈。孟泊也来不及收回尾巴,直接一把掐住利丰的手腕,厉声问道:“利丰,你怎么死了?张宇呢!”
“孟哥……你,你快救救阿宇!”利丰在见着孟泊的一瞬双眼发亮,像是终于见着家里的大人了,一下子反抓住孟泊的手求救。
“在哪里?”情况紧急,孟泊也来不及问发生什么事,也没再傻傻的问为什么不发信号联系他,现在先把张宇救回来重要。
“凌云派的试剑台!”利丰也不废话,直接报出地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总孟泊一定能帮到他们的笃定感。
“走!”孟泊话音才落,尾巴尖就在面前一划,一道通阴路就被迅速破开,孟泊拉着利丰直接窜了进去。
刚出通阴路,孟泊就看到了让他目眦尽裂的一幕,眼前是一块凌空浮起的约足球场大小的圆形平台,外面罩着淡蓝色的阵法,这阵法竟是上古遗阵,用途是将阵内外完全隔绝,即使如孟婆之流,没有刻意探查的话,也是无法发现这处有什么不同。此时,平台正中心,张宇正抱着利丰的遗体痛哭嘶吼,而五名道人则围在四周不停地向张宇发动术法攻击,可能是利丰生前启动的法宝,张宇这时还被一个半透明护罩保护着,可是组成这护罩的灵力出现了后续无力的现象,估计再两个攻击,这个法宝将直接被击溃。
“住手!”孟泊嘴里喊着,却完全没指望这几个道人能听他的停下手来,毕竟看他们的样子都是下了死手的,孟泊这边才开口那长尾直接势如破竹般抽在蓝色阵法的护罩上,只这一下,护罩上灵力剧烈波动,护罩的颜色淡到几乎透明,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孟泊的长尾又抽了第二次,毕竟阵法的功能是隔绝外界,能挡住孟婆长尾两次攻击的,都值得被赞上一句,不愧是上古遗阵。
阵法护罩一破,孟泊一刻也没耽误,尾巴一抽地面直接跳到了平台之上,不过这点时间,孟泊就念咒完毕,五团幽绿色的鬼火凭空出现在他面前,随着他一挥手,那鬼火像是认准了各自的目标似的直接袭向五名道人,而那五名道人感受到这团鬼火中强大的阴气,不敢硬抗,只能将攻向张宇的最后一击转向鬼火。
而只有利丰的师父白昭道人像是完全不知道鬼火的到来一般,硬是将结好的强大术法攻向张宇,术法形成的同时也被鬼火撞到他的后背,一口黑色的浓血喷出,白昭道人直接瘫倒在地,大量的阴气入体让他脸色发青,但他还是强撑着看向张宇处,原本慈祥平和的双眼现在却透着怨毒,一心只想着张宇能为他徒弟陪葬。
此时的孟泊肯定是赶不上白昭道人的术法速度,而沉浸在利丰死去痛苦中的张宇也无心抵挡,于是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宇要被那强大的术法击中,这时,一直被孟泊带在身边的利丰忽然念起了法决,只见被张宇抱在怀中的利丰心口处忽然闪出一道黄符,这黄符上的字竟是金色的,随着利丰的法决直接爆开撞向袭来的术法。
“逆徒!”白昭道人见自已全力一击被利丰化解了大半,顿时怒火攻心,又是一口黑色的血吐出。
虽然那符抵挡了一下,但那毕竟是金丹道人的全力一击,利丰再天才也不过堪堪筑基,那符篆是他唯一画出的极品符,本来是想送给张宇防身之用,不过最后为他挡了一下,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只是那还余下的攻击落在毫无抵抗意识的张宇身上,也让他一身是血的倒了下来。
剩下的四外道人将鬼火处理之后回身还想将张宇彻底解决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孟泊这时已然到了平台中心,他站在张宇身边,长尾在地上围成一个圆将三人都圈在内,孟泊面色冷然的看向几人,只有从他眼底闪过的愤怒才得以窥见他的内心并不如面上一般平静,赤色竖瞳缩成细线,让被他盯着的人莫名心中发寒。
“不知我族妖王哪里得罪凌云派几位仙师,让几位如此痛下杀手。”孟泊此时是站在同为妖族的立场发问,所幸妖族□□强大,不然刚刚一击张宇就魂飞魄散了,利丰殒了好歹还有魂能转世,张宇若没了,就真是没了,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无处可寻。
“孟婆大人,我们敬您一声大人不过是不想与地府为敌,您看此妖将我派弟子残害至此,岂能容忍,您还为他说话!”几名道人特别是看到利丰灵魂上的功德和气运时,面上更显愤怒,若不是这妖物相扰,他们凌云派千年内必出一仙!
“呵,你们也知道我是地府中人啊,利丰明明就是自刎而亡,你们当我看不出来?还说是妖王所害?”孟泊看了一眼正努力施法医治张宇的利丰,又瞪向几人。
“孟婆!我们原先敬你是地府鬼差才多番忍让,今日你既张口闭口都是你们妖王,那我们就当你只是妖族一员,我们好好掰扯一下!”那日接住孟泊甩出的慕星辰的那名大长老开口说道,自认为很是聪明的将地府摘开,只是他们不知道,孟婆这两个字,就代表整个地府。
“孟婆!你也看到了,小丰如此深厚的功德,他日必能升仙成神,如今受这妖物蛊惑陨落,我们这些师长如何不痛心难过!”白昭道人即便身受重伤也忍不住高声怒问,利丰本就是他最看好的弟子,去入世历练前他也为他求得一卦,利丰福泽深厚,但每世均有一劫,过了便龙腾九宵再无阻碍,若过不去此生也就完结,此劫与妖有关,他千叮咛万嘱咐利丰远离妖物,没想到还是难逃这宿世情劫。
“我说了,不是受蛊惑,是我自愿的,师父,弟子不想成仙,只想与他永世相守。”没等孟泊回答,利丰就给出了回答。
“小丰,你不懂仙位意味着什么,师父不会害你,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白昭道人被利丰顶得又是一口黑血,但仍是孜孜不倦的劝阻,可谓是真正的呕心沥血了。
“别为了谁好谁不好的,小丰现在成了鬼魂,归我们地府管,你们再争也没用了。”孟泊见利丰眼含失望的不再理白昭道人,就知道这样的争吵不再少数,孟泊无比的庆幸,当年没有阻止陵阳和柳玖在一起,这种至亲打着关心名义的迫害,才是最扎心的。
“闭嘴,修道之人还能夺舍重修,怎就归你们地府了!”大长老抚着长须目光威严,夺舍虽损阴德,但这样的苗子来生谁知道又投生到何处,又不知道便宜给哪个门派,所以即便是损了他自身的阴德,他也要把利丰抢回来。
“呵!所谓正派!”孟泊眼含不屑的看了一眼大长老,然后才带着讥讽的笑继续说:“那不好意思了,这位道友,小丰已经过了黄泉路,正式被地府记录在册,即便他夺舍成人,地府也会继续追捕拘魂。”
“什么!小丰你……”大长老只以为利丰的鬼魂去寻救兵,他也知道地府的孟婆与他们交好,没想到他为了找孟婆直接过了黄泉路,这……这个好苗子注定此生与他们失之交臂了。
“弟子利丰,得门派长辈多年教导与栽培,有生之年未能报答一二,是弟子无能,仅能以三拜叩谢师恩,从此阴阳两隔,愿盼师门兴盛长存。”利丰跪着说完后,对着白昭道人和门内几位长老虔诚的三拜之后,起身走回张宇身边,低着头不再说话,既已身死,那与门派之间再无瓜葛了。
白昭道人听得利丰的话又是一口黑血,整个人终于是颓败的倒下了,孟泊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多吐吐血也好,把体内的阴气都吐出来,也就没事了,本来孟泊就没多想为难利丰的师长,只是刚刚情况紧急,一时没控制好力道,而白昭道人又完全没有抵挡才如此严重。
“告辞!”孟泊知道利丰此举是不愿他再为难凌云派上下,既然利丰自已都不愿再追究,而张宇此时虽伤势稳定但仍昏迷不醒,于是孟泊还是尊重好友的决定,淡漠的说了两个字,也不等凌云派内几个的回话直接就划开通阴路,带着张宇和利丰的鬼魂回了地府,至于利丰的尸体就留给凌云派了,毕竟是他们的弟子,还有利丰生前的乾坤袋内的东西也一并留下,算是一个交代。至于凌云派会不会好好办理后事,只是生前的一具躯壳,利丰修道之人自是不在意,看惯了生死的孟泊更不在意,唯一可能会在意的张宇现在没有表决权。
因为张宇现在还受着伤,地府可不是什么好的修养之地,于是才到地府,孟泊又直接开了一条通道回了家里,大学毕业后,孟泊除了书店就只待在地府,偶尔去刘家走走,所以这套公寓就给了柳玖住。为了贺嘉等人或邱忆南等人来家里住有地方,原来那间小书房也改成了客房,连客厅中的沙发打开后都是一张双人床。
孟泊将张宇放在客卧的床上,利丰之前只能稳定他的伤情,毕竟是妖,对道术还是有些相斥的,孟泊想让利丰到养魂玉中休息一会,利丰也不愿,就这样痴痴的看着昏迷中的张宇,孟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想到,他的两位好友最后的竟是如此结局,真是让人唏嘘,所谓的相配真的那么重要吗。
孟泊轻搭张宇脉搏,将妖力探入他体内,果然,外表看着还算稳定的张宇内部全是一塌糊涂,自身的妖力和受攻击时进入体内的灵力,两股力量以张宇的身体为战场,正斗个你死我活呢,若不及早疏通治疗,张宇即便日后能恢复,也只是个废妖了。孟泊不敢耽搁,直接将妖力输入帮助张宇驱赶灵力,之后又帮张宇疏通被堵经络和修复受损的经脉,等到张宇伤势基本恢复的时候,孟泊才停止运行妖力并睁开眼。
回来时还是早上,再一睁眼就是深夜时分了,长时间进行高强度高精细的妖力操控,孟泊睁眼时有一瞬间的眩晕,身体才向后一踉跄,就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孟泊将自已放松,闭上眼又缓了缓,直到额上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覆盖住,他才睁眼将那手拉下,带着笑对一脸担心的薛定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自从血脉完全觉醒后,孟泊就成了真正的冷血动物了,没想到现在连薛定这个老鬼的体温都能让他感到温暖了。
“走吧。”看到张宇睫毛动了动,孟泊知道他就快醒来了,想着他与利丰应该还有很多话说,于是孟泊牵起薛定的手离开,还是先去地府熬了今天份的汤,再回来好好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定哥哥,我好像又给地府惹了麻烦。”孟泊拉着薛定的手,像平时那样一起慢慢向他的小屋走去,想到凌云派的事,孟泊吐了下舌头,主动向薛定坦白。
“麻烦?”薛定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孟泊,忽然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只要你没事,其他都无需在意。”
孟泊捂着发烫的脸低下头,无论和薛定相处多久,也不管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多亲密的地步,只要薛定对着他笑,说着动听的情话,孟泊就仍会像初见时的毛头小子般脸红心跳,害羞得不敢看他。孟泊心中弥漫着淡淡的哀伤,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薛定,若是永远不去恢复当年的记忆,会不会太过自私,对于等待了这么久的薛定,会不会太过不公平?可是,怎么也不够啊,若再让他与薛定多相处久一些,这感情会不会变淡一些,这样他会不会就能勇敢一些去尝试?
孟泊想了许久,直到事情都办完了,还是没有个头绪,可他心中的纠结只能自已承受,他甚至都不敢透露出一丝一毫给薛定发现,他怕薛定对着他永远温柔的眼中出现鄙夷,哪怕只有一丝,只有一瞬,他都会崩溃无法承受。其实孟泊还是不太能理解张宇和阿新,就算灵魂是同一个,可没有了记忆,他们一世又一世等的,真的是他们最初爱的那一个么,若是让他们选择,其实他们要的也不过是当初那个人吧,就像是薛定,他等的是孟婆,而不是孟泊。每当孟泊想得头疼欲裂的时候,他又真心感谢他是孟婆这个身份,若不是孟婆得天独厚的气运,就他这纠结的劲,应该早生心魔了,哪又容得他这般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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