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打闹闹的,赵玉兰好像看到他们周身自成一个圆形的屏障,外面的人插不进去,里面的人也不想打开。
赵玉兰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好像这半年过去,有什么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改变。
可是到底变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
等到吃完晚饭,宋淮和孟习两人去他的房间里做作业,赵玉兰给他们送过一次鲜榨的果汁,看到他们在认真地讨论题目,就悄悄地退了出去,没再打扰。
难得的一个没有工作的晚上,她躺在沙发上翻看发给宋之深的短信,最新的一条有了新的回复,可惜的是回信的是宋之深的助手。
助手告诉她老师最近正泡在实验室,里面不能带手机,通讯工具都是交由他保管,如果师娘有什么事情,他可以帮忙转告。
赵玉兰看了消息,叹了口气,莫名地一阵心烦,干脆开了红酒喝了两口,又看了些文件,慢慢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是她感觉到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盖到了她的身上。
抬眉一看,原来是宋淮。
他手里还牵着一张毛毯的一角,看见她醒来后动作顿了顿,随后又盖了上去。
累了就回屋休息去吧。
赵玉兰赶紧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没事,碗还没洗呢,我洗完碗再去睡。小孟呢?
宋淮说:他刚走,家里人开了车来接。
赵玉兰看了一眼手机,原来已经近十一点。
人家家里不放心、开车来接也是正常的。
你去睡吧。宋淮卷起袖子,说,我来洗碗。
赵玉兰洗碗的功底也不怎么样,可能下一次做饭时随手拿个碗,发现是没洗干净的。
她不禁更加愧疚,但是儿子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推辞,好
宋淮嗯了一声,去厨房的挂钩上拿塑料手套。
他对洗洁精过敏,如果是皮肤直接接触,很容易就会发红发烫,所以每次都要戴上手套,准备齐全才能下厨。
被这么一打断,赵玉兰也睡不着了。
深冬的夜里总是格外冷,赵玉兰披着毛毯,走到他身后,一边看着他洗碗,一边思考着该如此措辞。
宋淮似乎是明白了她的犹豫,头也不回地说:想和我父亲的事?
赵玉兰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察觉,只能点了点头,嗯
我本来是想叫他元旦时就回来的,但是他不同意,说是这段时候正是忙的时候。
她环抱着双臂,小心地打量着宋淮的神色,我也给他打了电话发了短信,是助手回的,说是已经进了实验室,这段时间不怎么用手机
宋淮冲干净碗上的泡沫,放到一边,寒假也不回来吗?
赵玉兰一滞。
她委婉地回答:我说了让他回来过年,但是也不清楚他那里的安排
回不来也没事,不差这么点时间。
宋淮洗碗的速度很快,聊天的功夫就把几个碗洗得差不多,只剩下几口锅。
他放了些热水,加了洗洁精泡一会儿,然后脱下手套放在一边,转身看着赵玉兰。
妈,暖橘色的灯光下,他的神色已经很淡,你当初,为什么会决定要和他结婚?
赵玉兰愣了愣,也没什么为什么,我和你爸是大学校友,你舅舅和他又是朋友,有时候经常一块儿吃饭,碰到了说几句话,假期也约出来一起玩,久而久之就在一起了,彼此也觉得合适,就结了婚
她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不知为何,在宋淮面前说这些父母爱情故事,怎么都怪怪的。
他搞科研你学法律,还能有共同话题么?
赵玉兰更懵了,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没有
说起来,那会儿我们还经常争吵呢。法律以人为本,依法治国;可是你爸跟着的导师都是老学究,崇尚的是科学。我们之间经常有辩论。
她回忆起之前的场景,忍不住笑了笑,搞科研和学法律的,你想想就该知道我们俩都不是省油的灯了,谁都说服不了谁。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俩正反方从白天辩到傍晚,还是没分得出高下和输赢,最后我饿得没力气说话,我们俩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输赢,输了的人请对方吃拉面,结果你猜怎么着
宋淮静静地听着。
他那个死脑筋啊,竟然在拉面店里和我辩起概率论了。
赵玉兰笑着说,我们俩结婚后一年就有了你一晃时间过得这么快,竟然已经十八年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想她刚入社会时,是事务所里著名的拼命三娘,最拼的一次三天里就睡了五个小时。
现在不行了。
她叹了口气,岁月不饶人啊。
宋淮低声说:你还很年轻。
赵玉兰哂笑道: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谈什么年轻不年轻的?
宋淮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道:父亲也很年轻,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从来没有变老过。
三岁时见他是一个模样,五岁、十岁、十三岁、十六岁那年,见他好像还是同一个模样。
还是那样英俊,岁月只在他脸上留下了两三道浅浅的皱纹,和偶尔刮不太干净的青色胡茬。
赵玉兰浑然不觉,还说:也老了。你现在不觉得,以后某天抬头时就会发现人的老其实是一瞬间的事。
一瞬间,接受了自己变老的现实。
这才是真正老去的开始。
等到你上大学了,我再干几年,就可以走人了。赵玉兰絮絮叨叨地说,律师这一行不好做啊,熬的都是命。等到辞职后,我可以去你的学校做个闲散的法学教授你奶奶老是唠叨着让我们去首都多看看她们,到时候住在一起养养花种种草,一大家子也挺好的。
如果,宋淮忽然说,如果我不考清华呢?
不考清华?赵玉兰想了想,你想去北大?那也行啊,北大我也有老同学在那儿,到时候看你是想继续钻研学术还是搞工科,哪样都行,妈妈支持。
北大,宋淮顿了顿,也不是北大。
这下赵玉兰就懵了,那你是想去哪里?
如果论学术氛围,没有大学比清北更浓厚了。她怎么想,都没想到首都里其他适合的学校。
难道说是专业性强的那种吗?比如警校、西南政法、航天航空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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