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懂什么呢,只知道?太后?娘娘年纪大了,又骤然?失子,要是悲痛过甚没有缓过来,他们指不定就要陪葬。
遂赌咒发誓,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太后?养病。
但赵太监并不放心?。
他知道?,一定会有人求见太后?,她毕竟是陛下?生母,握有最高?的名分。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杨首辅上门了。
赵太监亲自迎上去:“首辅来得不是时候,娘娘今早骤闻噩耗,悲痛过甚而至晕厥,这会儿还没有醒呢。”
杨首辅道?:“老臣有要事?回?禀。”
“什么事?比得过娘娘凤体?”赵太监不赞同道?,“后?宫诸事?,自有皇贵妃娘娘决断,前?朝大事?,更轮不到后?宫置喙。”
杨首辅皱眉,打量了眼赵太监,不怎么相信他的说法,却也纳闷,太后?和宁国夫人不合,这太监没道?理偏帮她啊。
然?则,赵太监这么做,的确有他的考量。
太监选主子,无非是图几个事?儿:一是前?途,能叫他们步步高?升的通天道?,二是利益,跟了就能得钱财、得权势,三便是安稳,能安心?踏实地过日子,不用?担心?随时被?推出去,说没就没了。
赵太监但凡年轻十岁,都可能赌一把。
上位者搭的通天梯,真的能让人一步青云,直上云霄。而这一点,恰恰是宁国夫人给不了的。
可惜,他已经老了。
人老了,就想图个善终。虽说在?宫里,顺利活到七老八十也享不到儿孙福,还是孤老冷宫,白发昏眼地死去。
但能老死总好过冤死、枉死、病死。
赵太监选择程丹若,图的不是权势地位,是一个善终。
她眼里看得见人。
看得见安乐堂里的病人,看得见妖龙案中惶惶的宫人内侍,看得见承华宫的上上下?下?。
主子们的慈悲像天上的云,虚无缥缈,只偶尔遮蔽一人。宁国夫人的良善却是扎根在?地上的乔木,狂风暴雨时,在?树冠下?躲一躲,就能安稳避过。
杨首辅见赵太监滴水不进,又不好强闯,便问:“皇贵妃呢?”
“皇贵妃忧心?太子殿下?,回?宫里去了。”赵太监笑道?,“那位才是真佛啊。”
杨首辅脸一黑,虽然?没证据,却笃定自己被?摆了道?:“你们见风使舵的本事?够快的。”
“元辅何必为难咱们这些奴婢。”赵太监慢条斯理地说,“咱们眼睛小,只看得见主子,其余的事?儿,你大人有大量,多担待。”
杨首辅皱紧眉头。
依他所见,皇帝的遗诏还没多少人知道?,宁国夫人不过是借着皇贵妃的名号,暂时收服了一些人手,其中当然?少不了洪尚宫和石太监的帮衬。
可她毕竟是外命妇,名义上,太后?才是后?宫的女主人,底下?的人怎么都不可能这么快倒戈。
莫非,太后?的身子真的不好了?杨首辅这般推测着,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
一个孤女,一个只在?宫里待过两年的女官,一个侍郎的妻子,阖宫上下?数万心?思?各异的宫人内侍,难道?听说她的名字,就立马心?悦诚服?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不可能。
恭妃回?到了乾阳宫,立即寻到程丹若,和她说了瑶华殿的情形。
程丹若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太好了,我真怕首辅请了太后?出面,让她听政监国。”
恭妃微蹙眉头:“只要拦住他们就行了吗?”
“当然?不是。”程丹若道?,“他们很快就会亲自来见你,只有度过这一关?,才能算安全。”
荣儿察言观色,立即问:“娘娘是太子生母,他们能如何?”
程丹若摇了摇头,耐心?解释:“如你所言,娘娘是太子生母,朝臣们无论心?里如何作想,礼数是决计不会差的。尊娘娘为太后?一事?,也是顺理成章,但娘娘要知道?,这是天经地义的,他们想拿这个做人情,与娘娘交换些什么,那就是在?欺负你不懂事?了。”
恭妃问:“这话如何说起?”
“娘娘是皇贵妃,陛下?还未封你为皇后?,难免有人以此为借口,先?说尊娘娘为皇太贵妃,随后?再有一人说该为太后?,前?头一人便会退让,又说起太后?之事?。”
程丹若笑笑,“依娘娘看来,太后?该怎么尊奉为好?”
恭妃低头想了想,感觉似乎跟上了她的思?路:“我记得,太后?是本生太后?,并非皇太后?……”
“陛下?临终前?,曾命我复为尚宝,可见是属意娘娘。”程丹若叹口气,“太后?那边毕竟有齐王故事?,想必陛下?心?中也有顾虑。”
恭妃对女官的编制不太熟悉:“尚宝?”
“尚宝掌宝玺,太后?若要复辅国将?军之位,就得拿到天子印玺。”程丹若道?,“不能让他重归朝堂,他可是太后?看着长大的。”
恭妃立时警觉:“不错。”
“娘娘,你是太子生母,没有不封太后?的道?理。”程丹若道?,“我问过外子和侯爷,他们都会一力保取娘娘,您勿要担忧。”
得到这样的承诺,恭妃虽然?也觉得自己该得太后?之位,此时也要松口气,放下?心?来:“那太后?……”
“既然?陛下?定的是本生太后?,娘娘照做就是了。”程丹若道?,“你也知道?,当初归宗闹得沸沸扬扬,不少朝臣均有微词,娘娘若是退让了,那群人最守礼法,免不了要拿娘娘的身份说事?——您又何必为了太后?,搭上自个儿?”
恭妃想了想,把这番话在?心?里翻滚两遍,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