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齐王已经?死了。
她还是担心一?下自己为好。
虽然当众给齐王扣了一?个谋逆的罪名,但太后护子心切,皇帝情况未明,最终会怎么结论,她也不知道。
运气?好,可能无罪释放,运气?不好,皇帝没了,进入大臣和?太后的博弈环节,指不定谁就拿她的性命与太后交易。
这种时候,不必期待谁肯冒大不韪捞她,田贵人目的已经?达成,投靠太后更明智,靖海侯利益至上,给他足够丰厚的条件,他也会默许。
唯一?会不顾代价的人,偏偏不在京城。
程丹若又喝了口冷茶,送下有些干涩的点心。
直至此?时此?刻,她依旧不后悔杀了齐王。
杀死一?个意图谋害婴儿?的人,不需要后悔。
反正牛痘已经?做好了,妇产科的知识还未成书,但学生已经?教了出来,田贵人也平安生产,也算是无事挂心头。
程丹若咽下最后一?块点心,让自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默默打盹。
真累啊。
她浅浅地睡去。
甬道内的油灯跳了一?跳。
狱卒悄无声?息地走到?外头,和?同僚闲聊起来:“真不愧是谢郎的夫人,在咱们这地方还能安枕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程夫人是自己来的。”同僚已经?从禁军口中问明了原委,“她为护皇长子,不慎伤了齐王,太后下旨捉拿。原本朝廷的大人们是不肯放人的,她不欲令禁军为难,主动来此?戴罪。”
狱卒诧异:“好气?魄,竟敢伤齐王?”
“齐王狼子野心,谁人不知?”锦衣卫是皇帝的鹰犬,自然无条件站皇帝,“可怜程夫人了,听说她惯行善事,这次又为皇子接生,劳苦功高。”
狱卒和?他同在锦衣卫,却?只负责看?守和?审讯,消息没那么灵通:“噢?”
“陛下命我等关注程夫人救治之事。”对方粉饰了下监视的实质,“程夫人在京城,也算是少见的善心人了。”
看?守的时间很无聊,八卦是很好打发时间的方式。
“程夫人不爱交游,不是去太医院就是去医馆,要么乔装成女医,去别人家接生。坐的都是青幔马车,从不横冲直撞,比那些眼睛长头顶的客气?多了,跟的下人也少,比普通人家还简素一?些,真怪哉。”
同僚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我们之前弄到?的那个金疮药,你知道的吧?”
狱卒问:“就是治伤患红肿,高热难退的那个?听说很怪,要用?针刺入药。”
“这也是程夫人做的药,听说现在连天花都能治,不知真的假的。”同僚不由感?慨,“有本事还不张扬,也算少见。”
“听着像是个好人。”狱卒点点头,话锋一?转,“但你我知道,好人不长命。”
别以为锦衣卫善恶不分,锦衣卫里,穿飞鱼佩绣春的是少数,绝大部分锦衣卫都只是小旗、百户,千户已经?是中高层。
他们和?大多数人没有什么不同,也会分辨善恶。
他们夸赞程丹若的善良,欣赏她的忠诚与胆魄,虽然这一?切,并不会让他们手下留情。
死在锦衣卫手上的人很多,有的是罪有应得,有的被?无辜牵连,他们习惯了,也麻木了。
“天都黑了。”同僚摸出一?钱银子,“我用?过她的药,今儿?就请她吃顿肉菜,算还了这份人情。”
狱卒笑了,跟着凑了一?角钱:“我娘是天花死的,我就送她一?壶酒吧。”
说完,两人仿佛得到?某种慰藉,忽然踏实了。
朝臣们一?开始,以为齐王只是重伤,但程丹若离去后没多久,大家便得知齐王死透了。
太后震怒,下令严查,众臣不欲直面失子的母亲,商议片刻后也答应了下来。
但杨首辅表示:“程氏乃天子敕封的一?品夫人,素无恶行,若要问罪,也该由三司彻查会审,再由天子定夺。”
官场是讲规矩的地方,皇帝不讲规矩,他们没办法,可太后也不讲规矩,大臣们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尹太后也没有对抗大臣的本事。
春姑姑又再三劝慰:“娘娘,程氏入了大牢还能讨得了好?您的伤还未痊愈,不可劳累啊。”
“这该死的毒妇,竟敢对我儿?痛下杀手。”尹太后既惊且怒,“我必要她为我儿?偿命!”
“等陛下回来,一?定会为齐王殿下报仇的。”春姑姑不是没有疑虑,却?还是要装得一?无所?知,信誓旦旦地劝慰,“毕竟是嫡亲兄弟。”
尹太后皱拢眉头,心中未尝没有不安。
但转念一?想,我儿?只是说说,未必有杀亲侄儿?的意思?,指不定就是那个女人已为丰王收买,佯装受袭,其实是故意为之。
人人都道她忠心,却?不知她才是最奸诈的一?个。
“不错。”太后点头,“待皇帝回来,一?定要她偿命。”
春姑姑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太后暂时偃旗息鼓,不追问调查结果,但朝廷不能糊弄了事。
内阁已经?收到?谢玄英的消息,知道皇帝虽然被?困山中,却?没有性命之忧,自然要干点活,回来好交代。
李公公表示,既然在宫里,就没必要让刑部调查,他们东厂就能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