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院使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不可思议”,再转为深深地?思量。许久,他合上奏疏,问:“这是?真的吗?”
“是?。”张御医平静道,“你知道我没有得?过天?花,这次,我为几百个天?花病人治疗过,所有人都只戴面衣,没有喝药,但没有一个人得?天?花。”
盛院使问:“你带的人一个都没事?”
“这倒不是?,有几人因为滇地?的瘴气而死。”张御医说,“但都不是?天?花。”
同僚多年,盛院使对张御医的脾性十分了解,知道他不会说谎,可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此事当真?”
张御医道:“千真万确。”
盛院使深深看?着他,缓缓道:“为何?来询问?你自?可面呈圣人。”
“您才是?院使。”张御医说道,“这也是?程夫人的意思。”
程夫人……盛院使陷入沉思。
他曾经很排斥程丹若,医学是?属于男人的,虽然从来不乏女医,杏林世?家的姑娘都会学一些医术,但她们?从来不会占据太多的视线。
她们?默默为妇人看?病,相夫教子,存在又不存在。
程夫人却不同,她父亲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夫,若非师祖是?李御医,和江湖游医无甚区别。
但她走?到了台前,治疗鼠疫,钻研金镞,教导内侍、接生产妇……一件件不容忽视。
太医院不喜欢她,认为太离经叛道,完全背离他们?所熟悉的医理。
可大家都不愿意正面抗争。
一则,与妇人计较,有失体?统,二则,太医最擅长明哲保身,医术再高明,在权贵眼中也没什么分量。
不如敬着她,远着她,不承认她,任由她去?。
反正医术一道,话语权掌握在他们?手中。
盛院使作为太医院的院使,稍微灵活一点,毕竟他一半是?大夫,一半是?官,尤其?皇帝新得?佳讯,他获利颇丰。
在升官发财面前,他也可以很变通。
张明善运气好,在人家当女官的时候就结了善缘,可他分量还不够。恰好,盛院使有她要的东西。
程夫人毕竟是?个女人,她永远无法?取代盛院使的地?位。
既然如此,何?不各取所需呢?
这可是?天?大的好处,别说合作,跪下都不寒碜。
“既然程夫人信重,老夫少不得?奔忙一回。”盛院使立时道,“你随我进宫。”
张御医拱手:“劳烦盛公了。”
“分内之事。”
盛院使动作利索,立马带着张御医往宫里递了牌子。
两个太医的分量不轻不重,他们?被接到偏殿等候。
这一等,就看?见昌平侯入宫了。
盛院使微露讶色。
张御医也问:“昌平侯回京了?”
“半月前的事。”盛院使低声道,“来得?好快。”
心里却想,聪明人啊。
皇帝临时召回外头的将军,摆明了是?不信任,这时若拖拖拉拉,讨价还价,三分的猜疑立马变成七分的怀疑,假使碰见政敌说坏话,变成十分的罪名都有可能。
昌平侯显然不愿意给敌人这个机会,光速返回。
盛院使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后,昌平侯出来了,送他的是?石太监本?人。
盛院使有了数,继续等候。
待日头偏西,大概申时正左右,皇帝传他们?二人进去?。
“此时过来,有何?要事?”皇帝已经忙完了政务,这才有空睬睬他们?。
盛院使叩首问安,道:“张鹊自?云南归来,那边的天?花疫情已有所控制,此行也验证了宁远夫人的药方?,可防治天?花。”
皇帝听?前半句的时候心不在焉,最后四个字才微微回神,多问了句:“有了治天?花的方?子?”
“回陛下,不是?治天?花的,是?防天?花的。”盛院使呈上奏疏,“用过以后,终生不会再得?天?花。”
皇帝的兴趣更浓了。
皇宫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可即便是?龙子凤孙,也常有得?痘疮而死的孩子。他这辈子未必会得?天?花,却知道后代必定有人会得?一次。
退一步说,能不得?病和得?病了能治好,肯定是?前者不受罪啊。
帝王都惜命。
他翻开了石太监转呈的奏疏,一目十行看?了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