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在?宫门口?下车,步行前往清宁宫。
这是独属于太后的宫室,前门、正殿、后院三重,都是七间阔,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两侧宫娥垂手而立,太监立在?门外,高高在?上。
“娘娘,宁远夫人求见。”太监通传。
“进来?。”里头传来?女官的声音。
程丹若步入室内,跪拜行礼:“臣妇程氏,参见慈宫娘娘。”
上头安安静静。
她?镇定地等待。
过了好几分钟,方听见有人说:“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
程丹若微微抬首,余光扫过尹太后的脸孔。上首坐着的妇人约莫五十余岁,可能?刚到六十,满头银丝,面孔圆润,五官柔和,虽然老了,却还能?看出年轻时秀丽的眉眼。
她?看了程丹若两眼,微微颔首:“生得还算端正。”
话一出口?,侍立在?侧的女官便?扣紧双手,眼神透出规劝:太后娘娘,这是一品夫人,不是宫婢秀女,开口?就点评人家的外貌太失礼了。
太后压根没看她?,眼底满是审视。
程丹若低眉垂眼,也在?分析。
如果今天?上头坐的是先太后,肯定先温言安慰两句,再说说自家的不易,让他们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尹太后却不同,上来?就透出护短之意,有点蛮横。
两相?对比,先太后好似宫廷驯养的孔雀,一言一行都合乎规范,挑不出错,完美得融合进了皇城的氛围。尹太后却是刚刚进贡的大象,还有着宫外的野性,不失真实?。
一个真实?的人,嗯……不确定因素增加了。
第433章母子心
程丹若平淡地回应:“臣妇粗颜陋质,不敢当?太?后夸赞。”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旁边坐着的贵妇人抹泪,扣锅飞快,“这等样貌,若非她行为不检,我儿何至于误会,平白遭这么大罪。”
嗯?啊。
程丹若瞬间猜到了她的套路。
尹太?后道:“程氏,这事你可有话说?”
她不紧不慢道:“不知太?后娘娘所谓何事?臣妇受召而来?,不知前情。”
“你还想抵赖?”寿昌侯夫人道,“昨晚上,谢侍郎重伤我儿,可有此事?”
御前奏对多次,程丹若有自己的心得。
首先,不要否认什么,这在上位者耳中等同狡辩,但也不能?承认什么,尤其是来?自对家的质问。
她中规中矩道:“昨日傍晚珍味楼,有一公子出言不逊,外子教训了他。”
“太?后娘娘,您瞧瞧,我儿被伤成那样,她却毫无歉疚,真是蛇蝎心肠。”寿昌侯夫人捂住脸孔,“可怜我儿口不能?言,只能?任由他们颠倒黑白,污我们尹家清白。”
太?后闻言,怫然不悦:“皇帝器重谢侍郎,你们就是这样为皇帝办差的?”
程丹若依旧不与她争辩,就事论事:“珍味楼宾客盈门?,昨日也有不少?人亲耳听见,那公子含血喷人,外子要他致歉,他不肯,又对外子出言无状。”
寿昌侯夫人立即道:“胡说八道。”
“臣妇与外子深受皇恩,故而多年来?战战兢兢,不敢懈怠。”程丹若道,“虽不敢言劳苦功高,却也没有渎职懈怠之时?,真不知做错了什么,要受令公子这般侮辱?”
她还没起?身,只是道,“亏得是外子带着臣妇外出,否则,臣妇唯有一死才能?以证清白。”
“苍蝇不叮无缝蛋。”寿昌侯夫人冷冷道,“你若规规矩矩,怎会招人非议?”
程丹若反问:“若令公子口舌规矩,怎会惹下祸事?”
“好伶俐的口齿,这般诡辩,你的妇言何在?果真是言行不端之辈!”寿昌侯夫人状似泼辣,却不是真在胡搅蛮缠。
昨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告到三司衙门?,必然是糊涂官司,难道还让谢清臣赔自家儿子一只耳朵、一条舌头吗?必须先发制人,找太?后告状。
只要太?后开了口,陛下顾念生?母颜面,也多半是和稀泥过去。
所谓和稀泥,就是谁受罚在先,谁吃闷亏。
而要让太?后处罚,就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缘由,比如,把儿子出言不逊变成程氏不规矩。
寿昌侯夫人心里明白得很,世上无贞妇,人都?经不起?探究,圣人亦非完璧,只要议论了程氏,她就一定有错处。
她有了错,自家就不是完全?不占理,结果多半是各打五十大板。
这番心思,程丹若亦洞若观火。
她思考了一下,决定先推锅:“太?后娘娘母仪天下,为世间妇人之表率。还请娘娘明裁。”
话一出,寿昌侯夫人就笑了,太?后帮谁还用说吗?
果然,尹太?后道:“大郎虽冲动了些,却是你疏漏在前。”
她稍加沉吟,想出了个法?子,“回去抄《女诫》十遍,闭门?思过。”
程丹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