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翻阅着手上簇新的书稿,问太医院的盛院使:“这书写?得有没有道理?”
盛院使谨慎道:“不乏直切要害之语,尤其产后妇人?忧郁,臣所见不少,却从未放在心?上。程夫人?毕竟是女子,在妇人?事上总是更敏锐一些。”
“朕不是问你这个?。”皇帝烦得很,啪一下把书丢开,问太医院专注妇人?一科的叶御医,“这受孕日子一说,可有来历?”
夏日炎炎,叶御医的额角沁出了汗,却不敢擦:“回陛下的话,程夫人?言,经血乃死血而非活血,与臣所知确有不同?,臣毕竟是男子……”
《论?生养》的备孕中,程丹若没有直接提出卵子的概念,沿用了古人?父精母血的受孕说法,提出“母血化肉,父精凝骨”的概念。众所周知,男女不同?在骨相,所以生男生女取决于父,而非母。
而要怀孕,关键要在母亲气血充足的时候受孕。
女人?气血何时最足?不是月经期间?,经期前后,血已经失去活力,理由就是经血不鲜亮,与鲜血大不相同?,且有血块。
新鲜的血液是流动的,怎么?会?结块呢?所以,经血是死血,活力已失,按照月经周期推算,月经前14天左右才是精血活力最佳的时间?。
也?就是真正的排卵日。
这两天女子体温较平日高,也?是“血气”旺盛的体现,行房也?比平日顺利。
叶御医不赞同?这说法,与他所学大相径庭,可问题在于,他是个?男人?,从没有看过女人?的经血,更不会?知道女人?的体温变化,欲分辨却没法分辨。
第398章疑苗蛊
皇帝糟心?透了!
作为一个生育有问题的帝王,他对生孩子的事一向上心?,没少听太?医的话,可到今天只有两个半成果。
尤其是行房日期,后?宫这么多女子,他有时是随心?所欲,有时是挑日子,听说谁小日子快到了,可能没想留下,也就留下了。
现在告诉他,这可能都错了?他恨不得让人把叶御医打一顿。
好?在皇帝喜怒不形于色,勉强忍住了廷杖的冲动?,冷冷道:“行医多年,连这等?小事都说不清,这御医你也别做了。”
遂革去御医之职,作为医士留用。
谢天谢地,没掉脑袋。叶御医如蒙大?赦,跪谢退下。
皇帝的余光扫向盛院使。
盛院使道:“陛下,精血一说暂且不论,可节欲养生之言却不会错,陛下不妨养精蓄锐一段时日,也是保证龙体安康的稳健之举。”
这几个月为了改宗的事,皇帝没少折腾,精力亦有下滑,再不愿承认,也无法掩饰力不从心?的事实。
只不过为稳固人心?,不得不彰显自己的强健,才?照旧巡幸后?宫罢了。
如今有了合适的借口,倒是可以养一养神。
程司宝医术不高,却长?年钻研医理,从鼠疫和?金簇伤看,确有独到之处。
皇帝有点信,但?又有怀疑之处,最让人质疑的便是,程丹若说备孕头头是道,可自己为何还未曾生育?
虽有多个医案佐证,可没有亲身事例,总让人觉得不可靠。
皇帝沉默片时,意兴阑珊,摆摆手?,示意院使退下,自己则默默坐了片刻,起身去贵妃宫中。
“你病了两月,如今可好?些了?”他关切地问。
柴贵妃抱病一半是真病,一半是心?病,听皇帝这般问,自不敢拿乔:“臣妾已经好?多了,劳陛下挂心?。”
又见?皇帝眉关紧锁,忙贴心?地端上茶点,“陛下似有心?事?”
皇帝颔首。
之前在归宗的问题上,柴贵妃从未劝诫过他,反而说“陛下是臣妾的夫君,也是臣妾的天,您怎么安排,臣妾就怎么做”,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
因此,他倒不介意同她透露两句实话:“朕有一事,实在为难得紧。”
便把程丹若的医理说了。
贵妃听着,就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女人对自己的身体总是比男人了解一些。可她不好?直接表态,只是道:“验证此事也容易,查一查往年彤史就是。”
众所周知,皇帝行房须得记录在案,谓之彤史,可以有效防止秽乱宫闱,扰乱天家?血脉。
皇帝和?武宗苗少,但?前头的却不难查,穆宗就有三四个儿子。
“悄悄查。”
“臣妾明白。”柴贵妃察言观色,见?皇帝并未展颜,忖度道,“陛下以为,还有何处不妥?”
“程司宝说的头头是道,可她与三郎成亲数年,还未给朕添个侄孙。”皇帝提起这茬,多少不满,“朕如何信她?!”
柴贵妃心?中一动?,面上便露出?几分踟蹰。
皇帝瞧见?了,不悦地“唔”一声。
“陛下,上个月,臣妾听说了件事儿。”柴贵妃不疾不徐道,“家?长?里?短的妇人闲话,怕扰了陛下清净,还未说给您听过。”
皇帝:“什么事?”
“年初时,安陆侯家?不是新添了个孙儿么,孩子生得早,便有些不足。太?医院的张御医说,程夫人做过一个暖箱子,孩子放进去两天,比窝在暖阁里?好?,便试了试,果真有惊无险熬过了冬天。”
柴贵妃察言观色,见?皇帝表情?微动?,方继续往下说。
“上月百日宴,安陆侯夫人便同靖海侯夫人道谢。本?是一件大?好?事,可谢郎这两年深得陛下重用,别人家?见?着,难免心?酸眼红,说了两句难听话。”
她轻轻叹气,“靖海侯夫人涵养好?,未多计较,可后?来花园里?有人说闲话,却说之前所言不是空穴来风,谢郎注定膝下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