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咏絮抿住唇角,神色略微缓和。
许意娘又道?:“若我像你受祖父偏宠,我……”话到?嘴边,倏地沉默,少顷,叹息道?,“罢了。”
她起身,好像什么都没说过,恢复以往的端庄从容:“郡主既然来了,你我总得露面。”
王咏絮正想回敬两句,忽见一丫鬟提着裙角,疾步走来回禀:“姑娘……”
“怎了?”这是王咏絮留在厅里留心?情况的丫头,若有什么动静,能最快过来回禀,以便应对。
丫头蹲身:“郡主听闻园子里有冰湖,说想去瞧瞧,四姑娘已经带着去了。”
王咏絮无话可说,作为主人,当然要遵循贵客的心?意:“既然大家都去了,那我们也去吧。”
她叫丫鬟送来雪帽,三人带上一道?进园。
进入梅园深处,才知?道?什么叫“琉璃世界白?雪红梅”,楼阁消失了,天地之间只?能瞧见白?雪和红梅,美?得令人心?颤。
沿着曲折的小径,她们进入梅园深处。
王咏絮和程丹若讲解:“园子后头有一小湖,如今湖水冻结,正好坐冰槎。外头的不安全,你既然来了,不妨一试。”
程丹若确实好奇,等到?了地方?一看,敢情是冰橇。
冰床是大红木头做的,四面有低低的阑干,大小有一人独坐的,几人共坐的,由?健壮的仆妇在前面拉着,倏忽而过,十分刺激。
王咏絮抛开?之前的种种,兴致勃勃道?:“这会儿天不阴了,正好滑几回,程姐姐敢不敢坐?”
程丹若立时答应:“好啊。”
难得有的玩,不玩是傻子。
然而,堪堪命人去拖冰床来,便见一行仆妇过来,拿着木头栅栏,准备隔湖。
王咏絮喝止:“没瞧见我们在玩么,这是做什么?”
仆妇忙道?:“三姑娘,老爷说要带人在湖心?亭赏雪,叫我们隔开?一些,免得冲撞女?眷。”
王尚书的需求名列家里第一,王咏絮再遗憾,也只?能到?湖边的水阁歇息。
好在嘉宁郡主通情达理,且宫中亦有冰床可玩耍,道?:“正好累了,歇一歇,也该作诗了。”
于是,大部队挪到?湖边水阁,上茶上点心?,备纸备笔墨。
王咏絮本不想参与,却被嘉宁郡主拉住:“早听闻王家三娘文采斐然,为京城第一才女?,你若不敢写,我写了又有什么趣味?”
许意娘也没逃过。
王咏絮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道?:“咏梅诗,我是真做不出来了。不过郡主的小狗着实可爱,可准我赋诗一首?”
嘉宁郡主和气道?:“那可再好不过了。彩环,将黄耳抱来。”
“是。”宫人抱来松狮犬,给众位小姐们玩耍,“它今儿有些怕生,姑娘们莫要靠太近了。”
话虽如此,不是谁家都准养猫狗的,尤其岁数小的,乍然见到?毛茸茸的松狮,怎么看怎么可爱,喜爱非常。
王咏絮瞧几眼,心?里就?有了,略作思忖,不过一炷香,便提笔写下一首《喜松狮黄耳有感》。
文辞活泼,清新隽永。
她颇为自得,刚想请朋友们一观,忽然就?听见众人簌簌起身,窃窃私语。
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抬头,果不其然,远处湖心?亭上来了几个?人,干瘦的老者是她祖父,坐在他下手的年轻公子,身穿黑色缂丝云纹的大氅,翻出来的一层白?色皮毛光洁油滑,一丝杂色也无,乃最好的上品狐皮。
王咏絮心?里蓦地窜出火气。
又是你!
她攥紧手指,气得发抖。
“絮娘?”程丹若无意间瞧见她的异常,不由?关切,“你还好吗?”
王咏絮委屈死了:“为何每次都这样?!”
不是犯病就?好。程丹若略微放心?,又不解:“什么每次?”
王咏絮死死抿住嘴角。
只?要审美?不扭曲,没人不爱谢郎,但?喜爱也有前提——没犯着自己。而她已经不止一次,因为谢玄英受委屈了。
十岁那年,她为诗会准备了一首极好的诗,打?算一鸣惊人,然后大美?人来了,大家都在看美?人,哪怕夺得魁首,大家也不讨论她的诗,就?讨论美?人。
烧毁的大量诗稿,夜不能寐的推敲……呕心?沥血的作品,比不过谢郎美?貌。
王咏絮学不到?脏话,不然真的有很多脏话要讲。
此后数年,类似的事情总是不断上演。大家毕竟同属大夏的权贵社交圈,总有几次碰见。
但?凡谢玄英出现,女?眷的话题就?会是他。
永远是他!
就?凭一张脸!
“我真不明?白?,为何祖父今天又请他?”王咏絮憋不住,低声抱怨,“明?明?今天是我们王家的赏梅会,不是他靖海侯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