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欢颜笑道:“你这么一说,好像她们两个在谈恋爱似的。”
刘蒙蒙叹息:“还真有点像,要不是看她们都是女孩子……我肯定第一个冲上去撮合她们。”
傍晚,下了点小雨,教室里的暑气都散到了室外,推开窗,风夹着细雨,凉丝丝地扑在脸上,令人备感惬意。
自习课,陆昕连续背完了几篇古诗词,感觉有点困了,一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皮不由自主地快要阖上了。
齐愿看她的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抬一垂,便说:“你睡会儿吧。”
陆昕摇摇头:“等会儿老师要进来检查的。”
“老师来了我会叫你。”齐愿坚持,“睡吧。”
陆昕瞄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终于还是抵不过诱惑,趴在桌子上睡了。
她的脑袋枕在手臂上,睡脸朝着齐愿,纤长的睫毛抖了几下,秀挺圆润的鼻头一翕一张,有点可爱。
不下五分钟她就睡着了,齐愿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继续写手里的题目。
过了几分钟,她又放下笔,站起身把陆昕身旁的窗户关上,又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外套。
刘蒙蒙转过头时,正好看见齐愿捏着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同桌的后背上,动作轻得彷佛怕惊扰了她似的。
她不禁羡慕地感叹:看看别人,简直不能对比……我的同桌怎么就没有这么体贴啊?
陆昕整整睡了一节课才幽幽转醒。
她被悦耳的下课铃喊醒,顿时睡眼朦胧地坐了起来,模样呆呆的,像是还没缓过神来,眨了几下水汽氤氲的眼睛,声音软绵绵的:“你刚才怎么没有叫我啊?”
“老师没来。”齐愿手里的黑色水笔转来转去,“只有课代表进来布置了随堂默写。”
陆昕震惊:“那我刚刚没默写怎么办?!”
“帮你默好了。”齐愿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完完整整的《琵琶行》,“直接交上去就行。”
陆昕接过科测验纸看了看,发现怎么看怎么熟悉。齐愿的字迹清隽如风,而纸上的字体小而清丽,横竖撇捺的转折圆润秀气,和自己写起字来的习惯竟然十分相像。
她惊讶地抬起头:“你……是在模仿我的字体?”
齐愿笑起来:“像吗?”
“太像了。”陆昕感叹,“乍一看差点以为就是我自己写出来的。”
虽然说这首诗她会背,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地让同桌作弊还是第一次。陆昕全程低着头,心虚地把测验纸交上讲台,总感觉语文课代表落在身上的眼神都别有深意。
剩下的最后几天,所有人都沉浸在无尽的题海和课本里,连最不想学的几个吊车尾也开始临阵磨枪,学习氛围剑拔弩张。每个人的脑袋里都绷着一根紧紧的弦,毫不松懈。
期末考试前的晚上,陆昕本意想要多熬一会儿夜,复习得久一点,却被齐愿逼着去早点休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情焦躁,捱了好一会儿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三天的考试一晃而过,不长不短,很快就结束了。
陆昕从考场走出来,天空已然放晴,呈现出水浸过的淡蓝色彩。齐愿倚着窗,在门口等她,走廊上人来人往,喧嚣无数。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依然是人群中最出挑最显眼的那个。
“考得怎么样?”
陆昕点点头,脸上绽开笑容:“都挺好的。”
高一高二的学生领完暑假作业就可以放假,高三还要再上一周的试卷讲评课。
讲评课要比以往更轻松一点,气氛也没那么拘束。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暑假要怎么安排,去哪里玩、吃些什么特色小吃。
刘蒙蒙笑着说:“暑假去我家怎么样?请你们吃好吃的!”
陆昕点头:“好啊。”
“这次高三的作业好像很多啊。”纪欢颜忧心忡忡。
刘蒙蒙:“哪次不多啊?难道你都认真写了吗?
纪欢颜嘿嘿一笑:“那倒没有。谁会真的去写暑假作业啊,都是抄抄抄。”
最后一节讲评课结束后,几个任课老师轮番上阵,果然布置了几十张卷子,还有一堆又臭又长的读背作业,在一片唉声叹气中悠然离去。
班主任陈霞最后走上讲台,环视了一圈底下按耐不住的学生,板着脸说道:“安全问题我不多说了,你们心里都有数。这次放假不同于以往,现在高三了,是时候收收心,别老是想着到处玩,在家多预习一下下学期的知识,等高考后你想怎么玩都没人管你。”
“最后一年,希望你们能全力以赴,做出令自己满意的答卷,而不是等到成绩出来以后痛哭流涕。”
……
熊志勇仰面躺在床上,呆滞地盯着头顶黑漆漆的天花板,隔壁床的刀疤脸已经睡了,呼噜声震天动地。
他一动不动,面无表情,肿胀的灯泡眼都不眨一下,除了胸膛随呼吸一起一伏以外,简直像是死了一样。
尽管进来之前他劝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监狱里的生活依然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里到处都是死气沉沉、无所事事的人,每天都可能会因为一点小小的事情而发生冲突。
犯人之间只要不是发生危及性命的事情,狱卒一般是当作没看见的。他们也明白,犯人被关在这里太久,心里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种莫名的烦躁,而打架可以把这些情绪抒发出来。
才进来这里短短几个月,熊志勇就已经去了三趟医务室。他无意招惹是非,但那些人总是不愿意放过他,千方百计地想找他的茬。
而齐家之前承诺的“在监狱里有熟人,能让你过得舒坦”,也不过是打水飘的事情,根本没有兑现。
他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的飞虫,想象着狱中那群恶霸的模样,把他们当作小小的飞虫,用目光恶狠狠地凌迟着。
熊志勇知道自己现在只能忍耐,为了平平安安地出去,见到母亲,他可以忍下所有的痛苦,哪怕被那群人时不时地找上门殴打和侮辱。
他正出神地畅想着出狱后61、第六十一章(5/5)
的生活,突然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来,似乎有人把号房的锁给打开了。
熊志勇微微地坐起来,他抬头一看,见到狱卒正打着哈欠,慢吞吞地推开铁栏门。
他和熊志勇对上视线,抬了抬眼皮,说:“你,出来一下。”
熊志勇愣了愣,用皲裂干涩的手指拨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缓缓地站起身,和狱卒走出了号房。
他不安地跟在狱卒身后,走过黑窄的廊道,小心翼翼地看着前方的人:“刘管教,这是怎么了?我最近可没犯事儿啊,都是王奇那群人主动找来的……”
刘管教头也没回,只说了一句:“有人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差不多要开始怼齐家了orz
第62章
熊志勇一听,明白自己并不是因为犯事了才被叫出来,而是真的有人来找他。
可他的心里却因此惴惴不安起来,会是谁呢?自然不可能是那个神智不清、卧病在床的老母亲,自己在外面也没有什么朋友,不会有人关系好到专门来看他,至于远亲近邻更是见所未见。一听他被关起来了,那群人躲得远远得还来不及。
思来想去,他也猜不到究竟还是谁会来特意找他。难道是齐家人特意过来,看他在监狱里过得好不好?
走过黑暗无光的廊道,狱警并不愿意跟他透露太多,一声不吭地走在前面。
他们经过两旁许多间大大小小的号房,有犯人认出了他,阴阳怪气地调侃着,又被狱警骂了一通,悻悻地缩回了脑袋。
大概走了五分钟,他们沿着楼梯向下走,直至最底层,在漫长的通道尽头,一扇斑驳陈旧的铁门伫立在熊志勇眼前。
他知道,这扇大铁门连接监狱与外界,每个犯人刑满释放,或者和前来探监的亲友会面,都要经过这条长长的走廊,走出这扇巨大的门。
狱警带着他在门前停下,和两旁执勤的哨岗人员说了一声,得到允许以后,狱警向外缓缓地推开门,伴随着沉重得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明亮干净的地板映入他的眼帘。
会见大厅窗明几净,熊志勇看见许多探监者都坐在玻璃窗前的凳子上,手里握着白色电话,注视着玻璃对面的人,表情或高兴或悲伤。
狱卒押着他来到一间会见室里,推门之前跟他说:“老规矩,十五分钟。”
“我知道、我知道。”熊志勇连连点头,怀着复杂的心情推开了会见室的门。
尽管可能性很小,但他仍然期待玻璃对面的人会是他许久未见的母亲。
但他很快就失望了。
透过玻璃,熊志勇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个身穿红白校服的女孩子端正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年龄不大,苍白的脸上戴着一副黑色口罩,目光平静,看见他进来也只不过是抬了一下眼皮,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而他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一股熟悉的战栗便从脚底冒出来,使人后背一凉、头皮发麻。
这个少女的神态和服装,都像极了那天他驱车撞死的女孩子。
但是这不可能!那个女孩子分明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活生生地死在他的车轮下,他当时确认了无数遍,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熊志勇很快逼迫自己镇定了下来,他慢吞吞地走上去,拉开塑料椅子坐到桌前。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是第二次了,这个少女之前也来过一回,打探这个案子的真相,被他装疯卖傻地糊弄了过去。
这一次她竟然又来了,难道还没有放弃?熊志勇暗自思忖着,看来这次还得再装傻一回。
齐愿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熊志勇。
这个中年男人正窝着肩膀,双眼无神,脸是紫的,消瘦,脸颊上残留着几道红痕和还未消退的淤青,头发乱如杂草,皮肤干裂,看上去无心打理的模样。
“一个月了。”她平静地说,“你考虑得怎么样?”
熊志勇:“你说什么?”
“可以说出真凶的名字了吗?”齐愿道。
熊志勇故作烦躁:“都说了,根本没有什么真凶假凶的,只是我开车时不小心,才发生了事故!”
齐愿看着他,耐心地说:“看来你在里面过得并不好。”
熊志勇一怔:“什么?”
眼前少女平静的目光有如探测器一般严密机械地扫过他的全身,最后停在他僵硬干裂的嘴唇上。
“你脸上有伤,新伤旧伤都有。”齐愿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应该是前几天被人打了,伤还没好,今天又被揍了。”
“你嘴唇皲裂,很少喝水,头发干枯稀疏,看上去像是熬夜。但是监狱里有什么必要熬夜呢?”她的食指轻轻叩击着座椅的把手,“因为你昨天失眠了,而且经常失眠,对不对?”
熊志勇的身后骤然生出一股凉意,他无意识地瞪大双眼,瞳孔紧缩。
齐愿看见他的反应,笑了笑,又说:“你的囚服前后磨损得很严重,裤子上的膝盖部分也是。那群人是怎么对待你的?把你摁在墙上,逼你下跪?你眼睛周围的淤青,似乎很严重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熊志勇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嘴唇颤抖,脸和脖子涨成了猪肝色,“子虚乌有!”
齐愿身体微微前倾,和他对上视线的一刹那,目光陡然变得尖锐如刀,狠狠地刺穿他的虚伪:“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
熊志勇一时噤若寒蝉,竟然有些被她吓到了。
“齐家之前怎么承诺你的?他们应该没能兑现吧?”齐愿冷冷地说,“你还不明白吗?你只是他们用完就丢掉的棋子,还有你的母亲,早就沦为了用来牵制你的把柄。”
熊志勇:“你到底想干什么?!”
齐愿冷声道:“我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我只要你帮我作证,还原案情的全部真相。”
“你知道?”熊志勇突然笑了,“小妹妹,你的想象力真的太丰富了,三番两次地来找我,难道是想当侦探吗?你真觉得自己的判案能力会比警察优秀?”
他在转移话题,眼神无意识地往下方瞟,他心虚了。
齐愿:“我不想当侦探,我只想死的明白点。”
熊志勇哈哈大笑:“年纪轻轻,有什么好死的?更艰难的生活你还没体会到呢!”
“我的确体会不到了。”齐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全都拜你所赐。”
熊志勇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齐愿话锋一转,看向他眼睛周围的黑眼圈:“你每天都失眠,让我猜猜你每晚都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有时候会梦到那个被你害死的女孩子?”
“你第一次背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所以每晚都做噩梦,梦见她来找你索命。”
“你根本不敢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周围所有人都睡了,只有你睁着眼睛,一睁就是一宿。”
“你在发抖?害怕了?”
她的语气森然诡异,一点一点地引出了他的梦境。熊志勇的呼吸逐渐急促,他仿佛看见那个车轮下横死的年轻女孩,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温度很热,鲜血在柏油路上流淌,被晒得干涸,仿佛猩红的乱花,柔软的四肢被巨力撞击,扭曲变形,她的心跳声渐弱,眼神失去光泽……
她到死为止,都是睁着眼睛的,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熊志勇大叫一声,条件反射一般地从玻璃窗前弹开,惊恐地瞪着齐愿。
眼前的女孩微微一笑:“你害怕了。”
“你这个疯子!”熊志勇揪着头发,表情癫狂,“你要怎么才能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齐愿轻声说:“我只要真相。”
“神经病!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真相!”
他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齐愿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笑了笑:“时间快到了,这次就先说到这里。”
她站起身,把椅子推了回去,掸了掸身上的灰,神色轻松:“忘了跟你说了,你的母亲最近很想念你。”
熊志勇脸色大变,猛地扑到窗前,双手握拳敲打玻璃:“你把我妈怎么样了?”
“她很好,吃得好睡得好。”齐愿淡淡地说,“她现在可比在齐妙的手底下好太多了。”
熊志勇的额头上绽出青筋,咬牙切齿:“你要是敢伤害我妈,我不会放过你的!”
齐愿冷笑:“我不会做那么低劣的手段。不过她过得好不好,完全取决于你。”
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丢下一句:“我还会再来的。”
熊志勇贴在玻璃上玻璃,整个人控制不住往下滑去,表情绝望。
他被狱警带回号房,度过了精神衰弱的一周。
一周后,果然又有人来见他。
他和狱警说了许多次不想再见客,但狱警不知道收了多少对方的好处,不由分说地把他押进了会见室。
熊志勇无奈地走进房间,玻璃那一头却并不是脸色苍白戴口罩的少女,而是另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
她的头顶扣着一副鸭舌帽,遮住眼睛,只露出漂亮的下颌。
“你是谁?”他小心翼翼地问。
陆昕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打开了手机。
三秒以后,手机里传出了他的母亲李姝的声音。
“李阿姨,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挺好,但是阿志,阿志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哎呀,你儿子在外面赚大钱呢,很快就能回来了!”
gu903();“呵呵,你说得是!他最听话、最懂事了,怎么可能不回来见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