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吗?”僵尸小朋友笑着问。她的皮肤冰冰凉凉,夏天抱着很舒服,像一台制冷空调,把全身的燥气都赶走了。
“太好了。”陆昕双手捧住她的脸,指尖一点点描摹着她漂亮的眉眼,“不过总感觉没什么实感,像在做梦一样。”
齐愿在她的掌心上歪了歪头,目光清澈地笑起来:“我猜那是个好梦。”
陆昕喃喃地说:“一定是的。”前所未有的美梦了。
齐愿突然伸手捏了一把她的细腰:“现在醒了吗?”
陆昕嗷嗷叫了一声,捂着腰倒在床上,幽怨地看着她:“你好狠……”
齐愿登时哈哈大笑,俯身挠她的痒痒。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陆昕就害臊得不行了,把齐愿重新赶回了椅子上。
“我要在这里呆多久啊?”陆昕伸展着四肢,感觉全身软绵绵的,估计是在床上躺太久,一点力气也没有。
“至少要留院观察两周。”齐愿帮她把被角掖好,温声道,“再具体做几个检查什么的。”
陆昕咬着嘴唇,不安地说:“还要做检查呀……会不会很贵?”她掰着手指一根一根地计算着家里的存款,这两周不能打工,收入又要暂时断掉了,但手头上还存着点钱,应该勉强能够担得起这个月的水电费……
齐愿看她一脸认真地计算着,忍不住噗嗤一笑,用手掌把她的手指包住:“你别担心,这些钱有我在。”
陆昕愣愣地看着她:“嗯?”
“我爷爷也会帮忙的。”齐愿轻声说,“你就在床上放心躺着就好。”
陆昕闻言乖乖地躺下,一双乌泱泱的眸子灵动地看着她:“这就是傍大款的感觉吗……?”
齐愿笑:“爽吗?”
陆昕拍了拍床单:“爽!”
医院的晚餐并不是特别好吃,陆昕看了那些清汤寡水就没什么胃口,偏偏护士警告她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的东西,整张脸都闷闷不乐。齐愿就下楼给她打包了比较清淡的拉面上来。
陆昕喝着鸡骨汤,嗦了一口面条,开心得不亦乐乎。齐愿坐在藤椅上看她吃,感觉像在看一只仓鼠鼓着腮帮子啃面包。
“对了,你晚上要留下来吗?”陆昕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巴,侧过头问她。
齐愿点头:“嗯,我等会儿睡旁边的沙发就好。”
大概这里是齐爷爷给她开的vip病房,环境挺舒适的,里面不仅有电视,还有看上去很柔软的沙发,家属还可以坐在沙发上泡茶。
陆昕担忧:“睡沙发会不会不大舒服?”
齐愿觉得无所谓:“没关系,反正我不睡觉的。”
陆昕想了想,说:“你跟我一起睡吧,其实床还蛮大的……”
齐愿打断了她,摇摇头:“不了,我怕压到你的头。”她想了想陆昕睡觉时的多动症,感觉还是让对方一个人睡比较稳妥。
陆昕眨眨眼:“好吧……”
“你好像很失望?”齐愿托着下巴朝着她笑,杏眼弯弯,病房里的小夜灯漏出一层暖橘色的光晕,涂在她形状优美的侧脸上,乌亮的眼底仿佛亮起一片星光,好看得惊心动魄。
陆昕顿了顿,诚实地点点头。
齐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我发现你好像胆子变大了?”
“因为我已经做出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了,”陆昕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她所有隐秘的爱意和念念不忘,已经踏平了千山万水奔涌而来,澎湃地簇拥着她向光明的方向奔赴。
齐愿觉得很感动,最后还是礼貌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她催促着陆昕早点睡觉,明天还有颅骨X线、颅脑CT、脑电图检查、脑血流检查在等待着她。
陆昕还没有那么困,一听那么多的医学术语,头都大了,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最后齐愿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诱哄着她:“睡吧。”才将她成功送与周公。
齐愿请了两周的假期,陪她跑上跑下地做检查。
期间刘蒙蒙和纪欢言都有发来慰问,班长也有礼节性地代表全班同学,到医院来看望她。
令齐愿感到不爽的是,体委竟然也来了,站在班长身后拎着一个果篮,非常高冷。她合理怀疑邱泽尧对陆昕有大大的企图,但是没找到证据。
送走班长的那个下午,外面天气很好,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大把大把的阳光洒在茵茵的草坪上,把草尖染成一片烂漫的金色。
陆昕告别了缠绵悱恻数天的病床,和齐愿来到外面的草地上散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不少的病人也在这里散步,空气静谧而温暖,陆昕并肩和齐愿走在一起,绕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遛弯。
“幸好没检查出什么。”齐愿说。
陆昕笑起来:“我就说我已经好很多了,一点事也没有。”她的精神不错,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双眼明亮,脸颊红润,甚至还被养胖了些,没以前那么瘦弱了。
齐愿扬了扬眉毛:“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是谁觉得自己要死了?”
陆昕移开视线,表情迷茫:“是谁?我不知道啊。”
草坪上有几个身穿病服的小孩儿在忽上忽下地荡秋千,发出咯咯的笑声,老人三三两两地坐在长椅上闲聊,远处有个纤瘦的女孩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陆昕和齐愿渐渐走近,她突然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发出一声惊呼。
齐愿立刻侧过头看着她:“怎么了?头又疼了?”
“不是,我好像看到了个眼熟的人……”陆昕站住脚跟,抻着脖子望了望前方的女孩,脸色越发古怪。
“你看到了谁?”齐愿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轮椅上的女孩头发被剪得短短的,身型细瘦,右手被吊在脖子上,似乎打了石膏,只露出半个白皙的侧脸对着她们,看得不是很真切。
但是的确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熟。
“我看那个人……”陆昕拉了拉齐愿的袖子,小声地说,“怎么有点像李裳璐?”
乍一听这个名字,齐愿差点没想起来是谁。
但算了算时间,李裳璐和她的喽啰们整整齐齐地住进医院,至今也快有两个月了。
齐愿看了看陆昕,问:“你怎么一下子就能认得出来?”
陆昕扯了扯嘴角:“……可能因为我有李裳璐ptsd。”以前她是横躲竖躲也躲不过,李裳璐的身影就像噩梦一样清晰可见,一看见就令她忍不住发抖。
“那要过去见见她么?”齐愿轻声问。
陆昕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齐愿耐心地等着她,终于还是看见她点了点头,眼神很坚定地说:“好。”
齐愿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走了过去,停在女孩面前。
齐愿从脑海装着无用信息的垃圾桶里翻了翻,发现这人的确是李裳璐。
李裳璐看起来并不潇洒,脚上捆着厚厚的石膏,右手吊在胸前,耳朵里插着白色耳机,正闭着眼睛哼歌。
感受到了两人的视线,她睁开眼睛,看到陆昕的第一眼,李裳璐脸色一变,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哟,小字典?”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要步入尾声了,嘿嘿(*?︶?*)
谢谢小天使们呀~
第54章
陆昕不得不佩服她,哪怕是身居这么落魄的处境,李裳璐也能表现出这么猖狂的模样。
以前每次看见她这副表情,陆昕总是条件反射想要呕吐。
兴许是她的眼神刺激到了李大小姐,李裳璐的眉头拧成一块疙瘩,眼神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昕说,她也没料到再次站在昔日的仇敌面前,心情竟然这么平静,“看上去你过得还不错?”
李裳璐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嚷嚷:“当然了!我在这里不用上学,好吃好喝,有什么不好?”
陆昕的视线落在她厚厚的石膏手臂上,淡淡地笑了笑:“一个人总是不大方便吧?”
李裳璐脸色难看起来,她倏然靠回椅背上,把头歪向一边,死死地盯着陆昕:“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昕用手指了指头上的绷带,说:“因为我也受了伤啊。”
李裳璐看了看她的头,嗤笑一声,目光又落在她身旁的齐愿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嘴唇猛地僵住了,嗫嚅地说:“……是你?”
齐愿扬起一边眉毛:“你还记得我?”
李裳璐怎么会不记得她,就是眼前这个戴口罩的齐家人亲手把自己送进了医院!时至今日她依旧能感受到被那双铁钳一般的手紧紧扼住咽喉、无法喘息的痛苦,犹如噩梦显灵了一样。
她像是见到了索命的恶鬼,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如纸:“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齐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冷冰冰的,启唇道:“和你有关系吗?”
李裳璐来回扫视着两人,目光怨毒地说:“……为什么,为什么齐家总是愿意帮她?齐愿也好,你也是……”
她突然回想起小时候被父亲带着去参加一个晚宴,年幼的自己站在阴暗边角里,而齐家子女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簇拥着,仿佛生来就在聚光灯下长大一般,举手投足都流露着一股人上人的矜贵与淡漠。
齐愿也站在人群中央,她罩着一件黑色的天鹅绒小披肩,乌亮微卷的长发垂在肩上,样貌与身旁的齐父相近,像个唇红齿白、锦衣玉食的小公主,一双杏眼黑白分明,漂亮得惊人。
齐愿站在家人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偶尔抬起眼睛微微地一笑,那笑容乖巧却又疏离,宛如水中明月,似乎人站在这里,魂却已经不知飞到了哪颗星星上。
父亲领着李裳璐走了过去。他是个暴发户起家的粗人,学历并不高,顶着一副啤酒肚,凸起的肚腩把身上的黑西装都挤得紧紧绷绷的。
他站在前面,向齐父打了一声招呼,又把李裳璐给推了出来,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嵌着金色门牙的谄媚笑容:“齐总,这是小女,名叫李裳璐。”
高瘦而英俊的齐父看了她一眼,笑道:“令媛非常可爱,不知道今年几岁?她看上去与爱女似乎差不多大。”
“九岁了!”父亲自顾自地说下去,表情乐呵呵的,“我家裳璐从小就调皮,不喜欢念书,老师天天打电话来和我说,她的脑子其实很聪明,多在功课上用点心,肯定能学好。”
齐父微微颔首,他始终表现得很有涵养,没能露出一点不耐烦的表情:“小孩都是这样的。我家齐愿今年也是九岁,或许她们聊得来。”
李裳璐紧张地站在原地,齐愿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身上,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很小,眼睛里没在笑:“你好。”
李裳璐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呆呆地看着她,攥紧了拳头,感觉被冒犯了,仿佛全身上下都被眼前真正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看透”——暴发户的女儿与她的父亲如出一辙,同样上不了台面。哪怕穿上西装,打扮得衣冠楚楚,仍然是个“地摊货”。
但她愚昧迟钝的父亲并没有注意到,还在眼巴巴地和齐家构建关系……明明所有人都不把他们当作一回事,都在背地里笑话、蔑视他们。
后来她上了高中,父亲砸钱把她捧进实验班,正好在这里又见到了齐愿。齐愿长高了一些,头发留长了,用钴蓝色的丝带系成一个马尾辫,眉眼清爽,细白的脖子像天鹅的颈。
人人羡慕她、爱她,围着她转动,仿佛她就是世界中心了。
李裳璐走了上去,在衣摆上搓掉掌心的汗,忐忑地看着她:“齐愿,你、你还记得我吗?”
齐愿正在和其他人交谈,她回过头,乌亮的双眼停在李裳璐的脸上,仔细地看了看,露出一个歉然而疏离的笑:“抱歉,你是?”
李裳璐浑身一冷,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已经被周围的人潮挤到了一边,齐愿再次被攒动的黑压压的人群吞没了。
李裳璐站在一旁看着,久违的愤怒又从她的体内蔓延开来。齐愿看上去就和那天在宴会上一样,礼貌、冷漠,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她看上去并不高兴,也不反感,游刃有余地扮演人群中央的发光体。
那一刻她既羡慕,又嫉妒,别人求之不得的关注,齐愿轻轻松松就拥有了,却从不在乎。
“你不觉得她很做作吗?”李裳璐忍不住对着身旁的人说,“不过是家里有钱罢了,整天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好像很了不起似的。”
“我也这么觉得。”她的话很快就收到了响应。
李裳璐突然感到一阵痛快,心头恶念疯狂地发酵。原来发泄情绪是这样的感觉?我为什么还要忍着不说?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李裳璐的双眼中酝酿着恨意的暴风,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齐愿身上,说:“你们究竟为什么都喜欢帮陆昕啊?她身上有能让人刮目相看的地方吗?”
齐愿看着她,声音低低的,像含着冰渣子:“与你无关。”
李裳璐笑了两声,目光又落到她们相牵的双手上,笑容忽然扭曲了,大彻大悟似的喔了一声:“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陆昕有些戒备地望着她:“你想怎样?”
“我在想,”李裳璐靠在轮椅上,悠悠地说,“学校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心里会怎么想?”
陆昕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颤了颤,齐愿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说:“旁人怎么想,也与你无关。”
“你们就不怕被说是变态吗?两个女的搞同性恋?”
gu903();“这件事本身就没有什么错。”齐愿说,“两个人光明正大在一起,既不犯法,也不碍人,凭什么阻止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