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昕今天没带外套,只穿了一件露胳膊的校服短袖。刚出门时天气闷热,她虽然看见了天气预报报道今日气有雨、气温降低,但预报有时也不太准,多带一件衣服反而累赘。
很快,天气预报就打了她的脸。
“有一点点。”陆昕转头,鼻头冻得通红,双手紧紧抱着细白的胳膊,整个人快要在座位上缩成一团,像一只滑稽的小刺猬。
齐愿扬了扬嘴角,打趣道:“你看上去可不止一点点。”
陆昕苦笑了一下,叹气:“你就别挖苦我了。”
齐愿拿她没有办法,微微地摇摇头,将身上的外套向后脱了下来,里头只剩一件薄薄的白色短袖。
“穿上。”她把不由分说地校服递了过去。
陆昕还想下意识地拒绝:“不用……”
“快穿!”齐愿装出不耐烦的语气,抬了抬手,“我不怕冷。”
陆昕低头看了看校服,圆圆的眼睛眨了眨:“好吧……”
齐愿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是大了一号的,袖子有点长,必须得把袖口挽上去一些。陆昕披上她的外套,身体总算回暖了,不再发抖。
她偏过头就能嗅到领口来自齐愿淡淡的薄荷清香,忍不住有些脸热,心里飘飘然的高兴。
齐愿坐在她身后,目睹陆昕套上自己的衣服,没来由地产生一种满足感。
她眯眼欣赏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写卷子去了。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班会课,照例也是陈霞主持。
她板着脸交代了一些关于校庆的注意事项,话题又重新转回月考上。
几个班委走出座位,把成绩条发到每个人的手上。
陆昕握着自己长长的成绩条,看着最后班级排名为9的名次,总算有种苦尽甘来的心情。
刘蒙蒙也替她高兴,真挚地说:“恭喜恭喜,你也算是学霸了,以后罩我呀!”
“你也很不错啊,十三名。”陆昕笑道。
“这次月考前十名都很不错,值得鼓励。第一名,是齐望。”陈霞展开表格,念下来,“她的数学和理综,都是全年段的最高分,语文和英语也在年段的前五。大家要多向她学习一下如何提高成绩。”
周围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齐愿淡定地坐在位子上,神色充满了属于学霸的习以为常。
“我之前跟你们承诺过,月考的前十名有权利调换自己的座位。”陈霞朗声道,“现在这十名同学可以站起来,自由挑选位置。”
有几个同学站了起来,朝自己理想的位置走去。
刘蒙蒙立刻转过头来,戳了戳陆昕的胳膊,小声询问:“陆陆,你要换座位吗?”
面对刘蒙蒙单纯直白的目光,陆昕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点了点头。
刘蒙蒙却没生气,反而摆出一副处变不惊的表情,悠然地说:“害,我早就知道了。”
陆昕惊讶地打量她:“你知道?!”
“嗯。”刘蒙蒙自信地说,“而且你想和小齐坐嘛,对不对?”
陆昕有些赧然地垂下头,小声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很明显呀,你都写在脸上了。”刘蒙蒙翻了个白眼,“每次下课都要转过去和她探讨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
陆昕的内心十分愧疚,轻轻咬着嘴唇低叹:“蒙蒙……”
不管如何,刘蒙蒙都是现如今班级里对她最好的人。
其实陆昕也明白,刘蒙蒙愿意对她这么好,可能也是为了赎曾经的罪。
眼睁睁看着她被李裳璐拖出教室,却装作视而不见的罪。
所以陆昕与她再亲密,也始终感觉有一层浅浅的隔阂。
“好啦好啦,你快去吧,别肉麻了。”刘蒙蒙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学霸等你很久了。”
陆昕轻轻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将自己的书桌往后拖。
她走到纪欢言面前,低声问道:“可以和你换位置吗?”
纪欢言连忙点头:“可以可以。”他拖开自己的桌椅,给陆昕让出了位置。
齐愿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等待着她。
陆昕将自己的桌椅凑了上去,和齐愿的桌子拼在了一起。
她刚打算坐下,身后就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齐望,我能和你坐一起吗?”
说话的人是从第四排走过来的数学课代表,他完全无视了一旁站着的陆昕,目光热切地看着齐愿:“我想和你一起学习。”
陆昕的脸色变了变,细细的眉毛拧成一片。
齐愿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明知故问道:“你谁?”
周围的吃瓜群众纷纷偷笑起来。
数学课代表呆了一下,随后恼羞成怒地自我介绍道:“我叫周俊文,这次考试排名就在你后面,第二名!”
齐愿喔了一声,点点头。
“我们的成绩都很好。”周俊文说着说着,黑黑的脸上泛起一抹不太明显的红晕来,“完全可以坐在一起,互相帮助进步。”说完,他又轻蔑地瞥了一眼陆昕,“你跟她坐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陆昕有些生气了,冷冷地瞪着周俊文。刘蒙蒙听了也相当不爽,拍着桌子喊道:“你什么意思啊?对我们陆陆有什么偏见?!”
周俊文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当然是两个优等生坐在一起会更好……”
陆昕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已经内定了。”
“内定?”周俊文当她在说笑,“你算什么内定?齐望什么都还没说!”
“她是我的内定。”齐愿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眼里毫无温度,“我只想和她坐,不想和人品不好的人坐在一起。”
这话就是一句暗讽了。
周俊文听出了她话里有话,一张脸皮黑了又红,红了又紫,半天吭哧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怒气冲冲地走掉了。
陆昕这才坐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刘蒙蒙转过身,笑嘻嘻地说:“后桌,你好酷哦!”
陆昕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酷?”
她低下头,一张淡蓝色的纸梅花鹿又出现在她的桌面上。
“这……”
“给我的新同桌。”齐愿轻笑,“欢迎你。”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谢谢大家~
第40章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齐愿喜欢上了叠纸。
每天下课闲暇的时候,陆昕都会收到同桌送来的一张用便签纸叠成的梅花鹿。
每一张梅花鹿的颜色都不一样,神态和姿势也各自不同,栩栩如生。淡蓝色的鹿在垂头吃草,粉色的成年鹿警惕地眺望远方,鹅黄的幼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在睡觉。
“你到底要叠多少只啊?”陆昕单手托腮,坐在一旁看着齐愿挥动手指灵活地翻折纸张,忍不住问道。
齐愿反问她:“你生日在什么时候?”
“六月二十九,怎么了?”
齐愿点点头,笑着说:“那还有两个月就快到了。”
陆昕嗯了一声,说:“其实我不怎么过生日。”
对她而言,这天和一年里的其他普通日子没有什么区别。
不是她不想过,而是自从父母去世后,记得她生日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她早就习惯了放学回家后买上一个小蛋糕,燃上十几根蜡烛,在昏暗的客厅、一明一灭的烛光中独自品尝……所以早就没有什么期待感和仪式感了。
“我记住了。”齐愿把手里草绿色的胖小鹿递给她,一脸认真地承诺道,“今年的生日,一起过吧。”
肚子圆鼓鼓的小鹿躺在她手心,好像已经吃饱喝足一样餍足。
这是齐愿送来的第四只鹿,陆昕没有多想。她甚至觉得只是对方随便折着玩儿的而已。
但陆昕后来还是买了一本崭新的硬皮本,把每一只鹿都平平整整,端端正正地夹进每一面雪白的纸页之间,不留一丝折痕。
随后的每一天,她都会收到纸鹿,也渐渐开始期待,今天的小鹿会是什么样子的。
连续几天的阴雨绵绵,气温骤降。
学校的梧桐树叶上积了不少雨水,断断续续地往下坠,堆积成一滩滩小水洼,低下头能照得见人一半的影子。失脚踩下去的时候,雨水总会不小心飞溅出来,溅到雪白的校服上。
这是一个潮湿的春天。
春天一到,少年人也变得有些浮躁,班级里不时眉来眼去、春情萌动,校园的小花园少不了偷偷摸摸相聚的小情侣。
不过这些朦胧酸甜的恋爱氛围并没有感染到陆昕身上,她反倒是感染了病毒性感冒。
齐愿打来了热水,把保温杯放在她眼前:“都叫你多戴条围巾了。”
“我已经多穿了一件毛衣了。”陆昕松开手,露出被揉得通红鼻头。她的双颊泛着不自然的病气,有些虚弱。
陆昕拿起杯子,仰头咕噜噜地灌了一口,热水下肚,满身的疲惫似乎也稍稍减轻了。
齐愿不赞同地摇头:“那件太薄了。”
陆昕耷拉着眼睛,灰头土脸地说:“我也没想到会感冒的……”
齐愿板着脸:“等你想到就晚了。”
陆昕忍不住扑哧一声,弯起眼睛笑:“你现在讲话好像我妈妈。”
齐愿无奈地看着她:“你现在还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陆昕摇摇头,轻轻地说:“还好,就是有点没力气。”
齐愿有些担心她发烧,刚想用手探一下她的额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皮肤根本没有温度,冷得像冰一样,便咻地收了回去。
陆昕茫然地睁大眼睛,抬起头望着她:“你怎么了?”
齐愿平静地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去医务室给你拿点药吧?”
陆昕趴在桌上点了点头。
齐愿离开座位,刚走到门口,语文课代表便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等等等等,齐望,老班叫你现在拿作文去办公室打印出来,她要拿去当范文!”
齐愿的脚步一顿:“一定要现在吗?”
“嗯,她就在办公室等着你呢!”语文课代表感叹,“你也不是不知道陈霞那个脾气,让她等久了又要阴阳怪气了。”
陆昕伏在桌上,感觉鼻子酸酸的,像是堵住了一半,眼皮也沉重地直往下坠。她迷迷糊糊地望着齐愿又走了过来,不由得强打精神问道:“怎么回来了?”
“陈霞让我去打印个作文。”齐愿帮她拢了拢衣领,轻声说,“你等我一下,我打印完就去医务室拿药。”
“你赶快先去忙吧。”陆昕立刻摆摆手,怏怏地笑道,“我自己去就行。”
齐愿不放心:“要不还是……”
“快去快去!”陆昕直起身子,勉强搡了她一把,“别让陈女士等急了,又骂你。”
“好吧。”齐愿无奈地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样子,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脚步飞快地走了。
医务室在一楼,路途不算太远。陆昕来到走廊,才发现教室里已经称得上是温暖了。
早春雨水带来的寒气和冷风从四面八方涌来,陆昕不禁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
她小跑着经过转角,下楼梯,一路不敢耽搁,只希望早去早回。
刚下到一楼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陆昕!”
陆昕惊讶地转过头,看清身后的人:“纪菱?”
陆昕对纪菱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夏芩现在住在她的家里。
纪菱个子很高,身型笔挺,有一副很英气的容貌。长眉飞鬓,双目有神,她扎着一条利落的高马尾,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十分潇洒。
她快步走上来与陆昕并肩:“你要到哪儿去?”
“去医务室拿点药。”陆昕说道。
“生病了?”纪菱诧异地看着她,“没事吧?”
陆昕摆摆手:“小感冒而已。”
纪菱点头:“那就好。”
为了不使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陆昕主动问道:“那你要去哪儿?”
“去小卖部买点吃的。”纪菱笑了笑,“夏芩说想喝奶茶,自己又懒得动。”
陆昕感叹:“你还为了她下楼,关系真好。”
纪菱失笑着摇摇头,语气无奈:“没办法,她就是懒癌晚期了,在哪都是大爷。”
走过转角,纪菱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有些犹豫地垂下眼,终于出声道:“陆昕,你……”
“你是不是喜欢齐愿?”
陆昕闻言捂着嘴打了个喷嚏,整个人有些发懵:“啊?”
纪菱摇摇头,说:“不愿意说的话,也没关系。”
“我、我的确是……”陆昕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小声地问,“有这么明显吗?”连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纪菱都发现了。
纪菱嗯了一声,苦笑:“你看齐愿的眼神很明显……我当时看见你,就感觉你和我应该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