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不是胶囊,你也不要吃我。”他脑子乱的很。
孟栖:“……”
女鬼也没了攻击他们的欲望,也许是这一千年都没人跟她说话,那些话她都憋在心里,这时,见这道士孱弱得很,便没放在心上。
她冷笑着说:“世人只知道我投了水,焦郎一尺白绫自尽。可又有谁知道,他竟娶了那秦罗敷为妻,他并不曾殉情于我,说好的共赴黄泉,他却独自一人苟活于世!”
“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呵呵,笑话!若是殉情,为何徘徊,为何犹豫,他分明是想让人瞧见,然后寻个小厮替了他!”
“可怜我傻,竟信了他。”
“我在黄泉路等着他,他迟迟不来,我便来寻,可却瞧见这可笑一幕。为保全他焦家荣誉,他竟让那假扮的小厮与我同坟同墓!”
“什么佳话,都是笑话!”
“他与秦罗敷隐姓埋名,五年生两子,他可知,我日日徘徊于他的庭院,日日见他与秦罗敷调情嬉戏,我怎么能忍,我怎么能……”
女鬼越说越激动,她眼睛逐渐变得血红,她盯着黄都都,又冷静了下来,慢慢走近他。
“焦郎……”
她缓缓吐出两个字。
孟栖暗道不好,可他身体已经很虚弱,刚才画那符,就已经用去了他周身的精力。
黄都都愣愣看她。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刘兰芝声音喃喃,如同吟诗一般:“……过去这么多年,我也见识到许多事情,唯独这情爱,千百年一直没变。”
“苦情的总是女子。”
“焦郎,你看,唯独只有我还在牵牵挂挂你,而你早已轮回几世,早已不记得我。”
刘兰芝轻飘飘地说。
“那日,你与好友在河边玩闹,我化作一条金鱼,追随着你,而你见我穷追不舍,便养了我。千百年了,再见面已是物是人非。”
“你说好不负我的。”
“我是来与你讨承诺的。”
黄都都已经吓傻了,看着女鬼慢慢走近,他竟一动不动,什么孔雀东南飞他根本不知道。
刘兰芝凄凉地笑了。
而后,笑容渐渐收敛,她的指甲已经被毁,她便慢慢走近,慢慢靠近,来到她夫君面前。
“焦郎。”她柔声喊。
这时,房门忽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只见黄都都家的防盗门缓缓倒在地上,门外,站着一个娃娃脸少年,少年面无表情,身上穿着格格不入的八卦黄道袍,手里托着一个盘。
孟栖讷讷:“师傅?”
这他妈跟天上砸下个惊喜似的,他天天盼,怎么也没想到师傅这么及时,再晚来一步,可就要出人命了,再来晚一步,就是两条人命。
初随面无表情地踏了进来:“刘兰芝,你的确认错人了,这位黄毛不是焦仲卿的转世。”
“不可能!”
刘兰芝眼睛红了。
“他屁股上有一颗红痣,那天他与好友游泳,我亲眼看见,焦郎那里也有一颗红痣!”
黄都都:“……”
初随嘴抽了下:“呃,这红痣嘛,巧合,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我徒儿的屁股,也有红痣。刘兰芝,你确实该放下了,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何必一直执着不放。”
孟栖没脸看他这师傅,什么叫他屁股上有红痣,他自己都不知道,一看就是师傅瞎掰的。
刘兰芝面色怀疑。
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以及她所处的时代给她带来根深蒂固的影响,她自然不会去看一个男人的屁股,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哪怕她已经成了鬼。
“我不信。”刘兰芝指着黄都都,心里执念很深:“……他长得跟焦郎有七分相像,又恰好有那红痣,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初随叹气:“他这一世已投为畜牲胎,有了报应。”
“真的?”刘兰芝喃喃。
初随腰上挂着一个葫芦,他取了下来,打开:“你若是不信,可以随我去一趟,看看便知道了。”
刘兰芝在原地怔怔站着。
半响,她轻笑:“也好,我亲自去看看。”
这已经成为她千年的执念,因为那个男人,她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何尝又喜欢这样。
她早就想解脱了。
这一瞬间,刘兰芝整个人瞬间明亮了许多,变成了千年前的模样,她模样端庄雅静,长发如丝,轻飘飘垂在胸前,柳叶眉,水波眼,身材婀娜有致,着一身绿罗裙。
黄都都怔怔看着她。
而此刻,刘兰芝也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她慢慢走上来:“多有得罪了。”
“望海涵。”
黄都都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他脸颊绯红,眼神飘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下一秒,刘兰芝消失了。
初随把葫芦塞上,眼神一瞥,就瞅见了那个虚弱得站不起来的徒儿,他哼哼了两声。
“师傅……”孟栖无奈。
初随外表就像一个高中小孩儿,还有婴儿肥,但实际上,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孟栖还知道,他这师傅还有个壮老攻,是个卖烤串儿的。
他上次见过。
是个憨厚的老实人。
那老实人三十多岁,他师傅可比人家大了二十岁,要不是有那张脸,也找不到这么壮的老攻。
初随把人扶了起来,扔在沙发上,一边给120打电话。
“喂?对,这里是城北公寓,嗯嗯902,有人失血过多,你们快点来,要不然出人命了。”
孟栖:“……”
等师傅挂了电话,他问:“师傅,你不是有那药丸子吗,给我吃两颗,我就好了。”
“不用去医院的。”
初随瞥他:“我那药丸子有多金贵,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这就是失血过多,凭血画符,你小子还真是有胆量,那可比正常人血流速度快多了,一不小心你就得血流身亡,看来你的确在强撑了。”
孟栖叹气:“是徒儿学艺不精。”
“知道就好。”
初随哼哼唧唧了两声。
他那药丸子是专门补气的,老攻憨厚老实,懂得体贴人,他喜欢得紧,可老攻那方面实在太强,中途他得吃药丸子才能保命。
他才不给徒儿呢。
第十六章
孟栖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妈担心的眼神。
“醒了?”梁雪惊喜。
孟栖闭上眼,好半会儿才睁开,他手撑在被子上,想起来:“妈,你怎么在这儿。”
梁雪说:“你都进医院了,妈能不知道吗。”
她把温粥端给他。
“医院?”孟栖愣了下。
好半响,他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那些事,他连忙问道:“妈,送我来医院的人呢?他在哪儿?”
梁雪瞅他:“你那小学弟?”
“啊?”
孟栖呆呆的。
“就那个有婴儿肥的可爱男生,他说他是你学弟,比你小两岁,恰巧看见你晕倒了。”
梁雪回忆起两天前。
孟栖:“……”
他师傅也太不要脸了吧!
仗着长着一张娃娃脸,到处跟别人说只有十七岁,哦,他那个老攻就是被他这么骗的!
孟栖扶额:“他走了吗?”
“嗯,说过两天来看你。”梁雪见儿子没有喝粥的意思,便去一旁接了杯温水,“……你先润润嗓子。”
见儿子乖巧低头喝水,梁雪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他。
“医生说,你是贫血,可我是你妈妈,还能不知道你贫不贫血吗。”
孟栖动作顿住。
他垂着眸默默喝粥。
“你从小就让人省心,我和你爸从没管过你……”梁雪顿了顿,“小栖,我跟你爸这辈子没别的期望,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你有秘密,妈不问。”
“只要你能照顾好自己就行。”
说到后面一句,她声音有些哽咽,略微失态,她自己意识到,连忙侧过头抹掉眼泪。
然而这两天的担心在此刻决堤,她不想在儿子掉眼泪,可心里越不想,眼泪却偏偏不听话。
她连忙起身:“妈出去会儿。”
孟栖没阻止,他静静望着他妈的背影,门被关上。好半会儿,他才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勺。
回过神,他无意间瞥到自己手背上有一抹淡金色条纹,顿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凑近——
功德?
原来真的可以!
他其实听师傅说过,做好事可以积攒功德,俗话说,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照孟栖的理解,就是多做好事,连神明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但他没想到,只是简单帮了帮黄都都,跟那女鬼斗了一斗,居然真的可以积攒功德。
意料之中。
又有些意外惊喜。
孟栖盯着手背看,那条淡金色条纹还在,而其余两根冒黑气的手指,则暗淡了许多。
污秽的东西都怕光明。
他失笑出声。
本来在医院决定帮黄都都,就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事,毕竟他自保都来不及,又是个半吊子,还答应去帮忙,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
当想法被证实。
孟栖心里松了口气。
“哐当!”一声,病房门被重重推开,孟栖刚抬起头,还没看清人影,那残影就已经飞奔过来,一把熊抱住他,他连忙把扎着针的手迅速挪开,怕那针耸进血管里!
“呜呜呜……孟哥,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现在肯定完了。”黄都都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弟弟今天出院,爸妈终于可以休息了,我之前都不敢想,觉得我们家倒了血霉,幸好孟哥你大人不计好人过,愿意……”
“停停停!”孟栖推他。
“我喘不过气了。”孟栖无奈,他指了指上面的吊瓶:“……没看见我还是个病号吗?你这么一抱,我都有点怀疑你不是来感谢的,而是打击报复的,有什么话好好说。”
黄都都这才松开了他。
他手里提着果篮,包装精美,这才想起放一边,孟栖瞥了眼,心想,难怪他刚才感觉有点扎,这家伙怕是真的想一果篮砸死他。
他心里失笑。
黄都都委委屈屈:“老大,我不是故意的。”他小心翼翼摸了摸孟栖的手背,见没有回血,点滴也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没出差错。
孟栖挑眉:“老大?”
黄都都认真点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老大了,你让我往西,我绝对不往东,你让我揍谁,我黄都都绝对不说二话立马上去干!”
他撸袖子士气正旺。
孟栖坐起来一些,拿了个枕头垫背,黄都都很有眼见力,立马把床摇了上去,高度恰好,然后一脸讨好地等待孟栖继续吩咐。
孟栖面无表情看他。
“要不你给我削个苹果?”他下巴微微一抬。
黄都都犹如得到圣命,立马照做,没有一丝不情愿,欢欢喜喜削苹果,就是那苹果被他削皮之后,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果肉了。
孟栖:“……”
黄都都尴尬:“老大,你先吃着,我再给你削一个……我以前吃苹果都不削皮,所以没经验,一回生二回熟,多削几个就是了。”
“你没必要这样。”
孟栖看他:“你忙自己的事去,我帮你只是顺手的,别放在心上,和以往一样就行。”
“老大……”
黄都都心里有些失落。
发生这次事情后,他的人生观价值观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是无神论者,现在已经能接受这个世界有人类以外的东西存在。
觉得以前的自己幼稚。
黄都都正想开口说什么,病房门就被敲了敲,进来一个人。
两人都抬头望过去。
堂翊怀里还抱着一束花,见到黄都都愣了下,不过很快回神,他笑了笑,走到病床边。
“三天两头进医院,你长本事了?我以为你说帮黄都都驱邪是闹着玩,这是被反噬了?”
他话语里带着调侃。
孟栖失笑:“我一个大男人住院,你送什么花?”
堂翊耸肩,开玩笑:“娇花衬美人,我不送一束,怎么显示得出我的多情和浪漫?”
“去去去!”
孟栖笑骂了声。
但同时,他脑海里浮现出那晚看到的画面,堂翊跟他的舅舅针锋相对,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涌汹汹,而这次自己似乎被扯了进去。
黄都都在旁边默默削苹果。
“还有一周就开学了。”堂翊顿了顿,语气和往常一样:“……我爸妈有让我出国的打算。”
“嗯?”孟栖愣住。
他记得,上一世堂翊是半年后才出国留学的,从那以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次居然提前了。
“什么时候?”他问。
堂翊说:“本来说好等这学期结束再出国,我爷爷说早点比较好,想让我开学前过去。”
“会不会太赶了?”
堂翊自嘲:“没办法,我现在没我舅有本事,他们想让我出国深造,多学点本事。”
嘴上这么说着,但爷爷他们的目的真的是这样吗?堂翊在心里问自己,肯定不是,他们可能已经猜出自己不想借孟栖的命的心思,所以想拆开他们,更方便他们操作。
听说孟栖的师傅来了。
那天孟栖被送到医院,他半个小时后赶了过来,后来听黄都都说了主要的经过。
那时孟栖的师傅已经走了。
堂翊很想见孟栖的师傅,心里迫不及待,自己没能力反抗爷爷和父亲,没能力反抗卞道士,除了假装听话,让他们掉以轻心,他别无选择,可他还是伤害了孟栖。
他不想让孟栖知道这件事。
说他自私也罢,他不想让孟栖知道他的无能,像物品一样,任人摆布,没有男人能接受。
孟栖没说话了。
过了会儿,他说:“行,具体哪天你到时候通知我,我去机场送你。对了,手续办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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