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孟栖收回了视线。
看了眼旁边的空位,他在想邱渡怎么还没回来,医院附近应该有便利店,来回十分钟差不多。
其实堂翊一直担心的事,孟栖觉得好笑,是什么错觉,让堂翊觉得自己对他舅有意思?
突然入住?
要不是为了紫气,他会连自己的家都不回,死皮赖脸地住别人家里吗,堂翊想多了而已。
他明明只是为了紫气。
至于邱渡这个人,不好说,看似稳重又睿智,但你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毕竟人家掌握着整个邱家的命脉,如果只是表面上那样,怕是被邱家这些旁系和外系喝光了血。
孟栖也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他好不容易重生,这一世唯一的愿望就是父母平安,自己能活下去。
至于命定姻缘的事,如果那人真是堂翊,无所谓,师傅说过,姻缘也可以解除的。
天定不如人定。
而且,孟栖也没想过以后找对象,上一世的事给他带来很多阴影,他不想未来某个人陪他一起承担这些,因此他宁愿孤独终身。
解除了天定姻缘。
以后再遇上姻缘就难了。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从面前颤巍巍地走过,孟栖心里想着事,没怎么注意前面。
直到被人激动地抱住!
“孟栖?”黄都都脸色蜡黄,眼睛周围是浓浓的黑眼圈,他见到孟栖,激动了起来:“真的是你,求求你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孟栖吓了跳:“干什么?!”
黄都都一把鼻涕一把泪,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上次高中聚会,他嘲笑孟栖是个校花,后来两人起了争执,还差点打起来,结果他酒瓶还举起来,孟栖的凳子就拍他脑瓜上,还说了句,是他嘴贱才惹来这些污秽。
当时他还没当回事。
可回家之后,家里就出现了怪事,三岁的亲弟弟笑咯咯说有个姐姐趴在他的背上,还对他笑。
黄都都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凌晨三四点勉强入睡后,一个小时后,又被一股窒息感逼醒,脖子仿佛被一双手掐着,可等他慌忙开灯,屋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窗帘随着夜风微微飘荡着,很是瘆人。
一天也就算了。
后来,晚上的时候他总是听见楼上有“咚咚咚”的声音,要说是脚步声,又不像,更像是古代女人那种木屐,是闷重又迟缓的。
从这头走到那头。
一开始,他父母都觉得他是疯了,后来大家一起到楼上杂物室,里面却的确出现了一双女人的木屐,很旧,还沾着血,十分恐怖。
黄都都父母请来了有名的道士,做法三天三夜。
道士说,他已经把这女鬼收走了,于是收下尾款就走了,就在全家人以为事情终于结束的时候,楼上再次出现了那种迟钝的木屐声。
全家都有点崩溃。
老家那边的人让他们杀鸡,然后泼点儿鸡血,或者从农村巫婆那儿要两张符纸除邪气。
可都没用!
更严重的时,黄都都开始呼吸困难起来,过了几天,他开始产生幻觉,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看到楼梯间站着一个女人,客厅吊灯上出现一条白绫,还有人在吹唢呐,墙角忽然溢出鲜红的血液。
他惊恐地告诉家人。
然而大家都说看不见。
黄都都有点崩溃,他呼吸困难,被送进了医院,之后三岁的弟弟突然发起高烧,也被送进医院,那个家,他们一家人都不敢再住。
今天,黄都都气色好转了些,这才想到楼下散步,谁知道这么碰巧,居然遇到了孟栖。
他想起上次孟栖的提醒。
那可不就是提醒吗?!一凳子拍他脑袋上,他脑袋瞬间清醒了些,还觉得先前的自己说两句就砸酒瓶子的举动有点莫名其妙。
黄都都边哭边抓着孟栖的手,抽抽噎噎:“哥,我叫你哥还不行吗。以前都是我的错,那时候小,幼稚,因为喜欢的女孩喜欢你,就来找你的茬,你大人有打量,看在咱们是同学的份上,救救我吧。我虽然浑了点,但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我还不想死,我弟弟也高烧进医院了,我知道你有本事,那天你肯定看出来了,所以提醒我,是我狗眼看人低。”
走廊里其他人看着这一幕,暗中不由指指点点。
孟栖脸皮没那么厚,可看着哭哭啼啼的黄都都,他也不好说什么。
黄都都哭得眼睛发红,不由打了个嗝:“孟哥,只要你肯救我和我弟弟,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你要是说一,我肯定不说二!”
孟栖无奈:“瞅见我手背上的这东西没?”
黄都都懵了下:“啊?”
“我也病着。”孟栖往身后的墙壁一靠,叹了口气:“……恐怕现在鬼见了我都想吃我。”
他又道:“别叫我哥,我也没那么大能耐,我建议你别在我这儿耽搁时间,如果真的觉得邪门,我建议你去找找信得过的道士。”
“那些臭道士都是骗人的!”黄都都一听孟栖不愿意帮忙,不顾形象“哇”地一声哭了。
走廊的人觑着这个方向。
孟栖黑线:“……”
他呸了声:“你他妈哭什么,老子又没怎么样你!一个大男人,还卖萌,学人家小孩儿哇哇大哭,你要脸吗你,黄都都,你真让我大跌眼镜,你以前那股狠厉劲儿呢?”
黄都都抽噎:“形象是什么?好吃吗?还不如命重要。”
孟栖:“……”
这时候,黄都都忽然注意到了旁边的堂翊,他连忙坐过去:“堂哥……额,这么叫好像有点怪,翊哥,翊哥,你今儿是来陪孟哥的?”
堂翊瞥他,没搭理他。
黄都都依旧热情似火:“翊哥,你跟孟哥的交情好,你帮我劝劝他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恩不言谢,有事儿你只管叫我!”
他豪气万丈拍拍胸膛。
堂翊心里也想到了那天同学聚会的事情,当时,孟栖的确无意间提醒过黄都都一句话。
他转头看向孟栖:“你不会真会这些玄学的东西吧?”
孟栖耸肩:“谁知道呢。”
黄都都一喜:“孟哥那肯定是很厉害的,那天只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出了什么事。”
孟栖:“我这么厉害,还不得在这儿输液。”
“嘿,那不一样,都是肉'体凡胎,生病是正常的。”
黄都都拍马屁的功夫一流。
黄都都的嘴跟抹了蜜似的,左一句孟哥,右一句孟哥,跟蚊子似的在孟栖耳边吧啦吧啦,孟栖被缠得不耐烦,只好答应今晚帮他看看,他提前声明,自己也不是很懂。
堂翊在旁边没出声。
他捏紧了手掌,卞道士说孟栖的身后有高人,却没说孟栖自己也懂得这些术法。若是懂,是不是也能看出自己的不一样,或者说,借命的事,其实孟栖心里也是明白的。
难怪了,孟栖突然说要住在舅舅家,想必就是为了紫气,那些都是对他有益的。
堂翊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心又提了起来,他更希望孟栖在自保的同时,身后也有高人相助,最好是比卞道士道行还要高的人,能救孟栖的人。
邱渡从走廊徐徐走过来。
他逆着光,从光影里走过来,一步步来到孟栖的面前,停下,把手里的水递给他。
黄都都懵懵地抬头。
邱渡看了眼吊瓶,开口:“怎么不叫护士来拔针?”
孟栖回过神,也跟着抬头,看见吊瓶里已经没液体了,输液管里也只有一半液体。
于是连忙想起身。
却被男人的手掌轻轻压下肩膀,不重,却很有力:“我去喊。”
等男人走远,黄都都这才收回了视线,眼睛很亮:“孟哥,那是你什么人啊?好奇怪,他刚刚一走近,我感觉身体轻松了好多!”
孟栖哼笑:“少占便宜。”
第十四章
护士过来拔了针。
邱渡站在孟栖的身边,垂眸,看到少年正在仔细观察手背上的针眼,表情还挺认真。
孟栖啧了声:“真丑。”
黄都都默默瞅了眼自己的手,悄悄收了回去,那双手要是丑的话,那他这双爪爪简直不配存在于世。
“瑕不掩瑜,勉强还能接受。”孟栖放过了自己的手。
而黄都都整个脸部都抽搐了下,那么小一个针眼,凡胎都看不出来,破坏什么美感啊!
有病,真的有病!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来,也就心里默默吐槽两句。
毕竟有求于人嘛。
这时,黄都都忽然瞥到头顶上略过一只手,那手径直地……落到了某个还在嫌弃自己手的人头顶上,几秒后,还安慰似的揉了揉。
!!!
黄都都瞪大了眼睛。
孟栖头顶一沉,疑惑抬头,与邱渡的视线对上。
邱渡不紧不慢地说:“不打紧,过两天就好了。”
旁边的堂翊看了他们一眼。
孟栖心里有点毛毛的,话说,他和邱渡什么时候发展到有肢体接触这样的阶段了?除了一些意外,这还是邱渡第一次这么主动靠近他。
有点古怪。
可从邱渡淡淡的表情里,又看不出什么缘由,孟栖多看了他几眼,含含糊糊嗯了声。
——
跟黄都都约好了今天晚上去他家,孟栖回到别墅,在房间里准备东西,黑色背包里,装着画好的黄纸符,还有剪好的几个一大把纸片人。
最后,他拿出一个木盒,这木盒外层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弯弯绕绕,神秘而又静默,它的颜色,是像鸡血藤一样的颜色,看起来年代挺久远,这是临走前师傅扔给他的。
他在飞机上打开过一次。
里面是一把桃木剑,挂着一个手编的穗儿,年代也挺久远,但这把剑却丝毫未被破损。
有年代的东西。
它的作用不可小觑。
上次回父母家时,孟栖发现父母能被相机照出来,他便上了心,亲自给师傅寄信。
再加上这次黑相的事。
孟栖叹息,看来自己还是学艺不精啊,没有师傅,他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果然是个半吊子。今晚这个就当实验吧。
免得师傅过来,看到他学无所成,气得跳起来捶他。
至于为什么写信,而不是打电话或者发微信,是因为师傅他没有手机,这一点是孟栖觉得十分纳闷的,现代人谁手里还没有个手机。
而且,名义上他虽然喊着师傅,可师傅并不老,长着一张肥嘟嘟的娃娃脸,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双眼睛无辜,到处骗吃骗喝的。
孟栖在房里收拾好东西。
时间不早了,今天在酒吧待了许久时间,回来后,又因为晕倒的事往医院里跑。
现在又处理黄都都的事。
孟栖背着背包,往楼下走去,他瞥了眼,客厅里没人,也是,现在都晚上十点钟了。
走到庭院时,他脚步顿住。
前面不远处的凉亭里传来人声,孟栖往那方向看了眼,隐隐约约,能看见有两道人影。
而这别墅,除了他之外,秦姨晚上都会回去。
人影是谁昭然若揭。
孟栖犹豫了下,这几天相处下来,他能感觉到堂翊跟他舅舅的不合,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过这大晚上,估计就不是谈心了。
他手伸进背包里,摸出一张黄符,这符纸名叫长耳符,俗称千里耳,只要贴在自己耳朵上,方圆十里的声音都逃不过你的耳朵。
孟栖知道这样不道德。
他摸了摸鼻子,他可不是偷听,再说,他也没偷听商业机密,就是想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在针锋相对,要是打起来,他还能拉一拉。
孟栖自我催眠。
成功说服了自己。
邱渡懒懒说道:“这不是你希望的事情吗?”
堂翊声音很冷:“什么意思。”
邱渡两手插兜,他悠悠走到堂翊的面前,“几年前,你也带了个男孩进来,需要我提醒你吗?”
堂翊后退两步,避开了男人逼视的目光,沉默不语。
黑夜里,有星火在黑暗里闪耀了一秒,邱渡吸了一口烟,眯着眼,随意地靠在栏杆上。
“这次这个不错。”他说。
堂翊立马问:“你看上他了?”
邱渡愣了下,随即笑了,弹了弹不存在的烟灰:“看上倒说不上,毕竟是你献上来的。”
一般这样的男孩,都跟堂翊交情很好,堂翊会许诺给男孩一大笔钱,让他们盗取商业机密。
以前那个男孩,邱渡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
倒是那个男孩,后来挺正义地找到他的公司,说要见他,还出卖堂翊,说堂翊想利用他来盗取商业机密,然后给他一大笔钱。
当时的邱渡坐在办公桌后,淡漠地扫了男孩一眼,问:“那你临时叛变,是想得到什么?”
男孩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不想做这样的事。”
瞅瞅,把自己说得多高尚啊,既然不想做,那一开始为什么又答应,答应了之后又叛变。
邱渡对他的厌恶达到顶点。
“看来你爸贼心不死。”邱渡从回忆里回过神,声音没多大的情绪起伏。
堂邵东野心大着呢,人家可觊觎着整个邱家,若邱家掌门人不是他,堂邵东很容易得手。
有他在。
就没堂邵东的份。
就算看在外甥的面子上,哦,也不用看,结果都一样。因为邱渡就是这样冷心冷肺的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堂翊说。
“行,你就当听不懂吧。”邱渡掐灭了烟,眼眸被夜色浸得深幽又黑沉。
旁边的石桌上,还立着一杯红酒,凉亭的周围,有四盏小小的晕黄的夜灯,一阵清风吹来。
荷叶上,有青蛙跳进溏里。
孟栖一把扯下了长耳符,在手里捏成了一团,他眼神复杂。
相比起那个高冷的男人,孟栖更相信堂翊,他相信堂翊不像邱渡说的那样,把他献出去,然后去谋取自己的利益什么的。
他与堂翊认识五年。
与那个男人,也不过是认识几天而已。而且,主动住进别墅的人是自己,堂翊反而三番四次让他搬出去,还担心他被吃豆腐。
所以堂翊怎么可能在利用他。
孟栖走出了别墅,叫了一辆车,报了黄都都家的地址,然后坐在后座闭目养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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