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顺皇后当年薨逝,前朝后宫还闹过好一阵子,那会儿几乎人人自危。几方势力对峙,人心惶惶,虽然已经铲除韩家余党但天下大权还不能如臂使指的皇帝不得不做出退让,处死了一些宫人内侍及尚药局几个主药,平息了这场风波。
此事十多年后再掀波澜,今日的朝堂却非昔日的朝堂,天子也不再是当年费尽心力平衡朝堂的模样。
“黄中书,你这又是何必呢。”散朝后,门下侍中戴修远追上黄起,如此说道。
“戴侍中莫非认为不该还贞顺皇后一个公道?”黄起停下脚步,大声问。
走在不远处的几人听到了,特意放慢脚步。
戴修远不免有些羞恼,低吼道:“戴某并非此意,黄中书何必曲解戴某之意!”
黄起.义正辞严大声说:“无论戴侍中是何意,黄某以为,国朝之皇后都不能得到公道的话,又何谈让天下百姓遵守律法,息事宁人只会让幕后之人更加嚣张,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他老人家已过耳顺之年,却依然声如洪钟,振聋发聩。
戴修远被他一顿说教,说得是面红耳赤,尤其是他声音还大,把周围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偏黄起还有话说:“黄某虽然年老体衰,然维护国朝律法出于本心,便是黄某致仕了,遇见不平之事也要管上一管的!”
戴修远就很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黄起这是要致仕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来跟他说什么啊!
“黄中书高洁品性,孔某佩服。”尚书左仆射孔察走近,对黄起拱手。
“孔公过誉,起不敢当。”黄起想到之前见到过孔察与吴王说话,看模样双方熟稔得很,孔察看着不偏不倚是朝中清流,恐怕已经暗中投向吴王了。
言罢,黄起就对孔察、戴修远各一拱手,走了。
孔察与戴修远对视一眼,后者哂道:“黄起这算是破罐子破摔吗?”
前者淡淡说:“或许是受了谁的指使吧。”
戴修远脚步一顿。
孔察也随之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戴修远摇摇头,对孔察言说还有他事先走一步。
孔察看了一会儿戴修远的背影,面无表情从反方向走了。
在黄起上疏查贞顺皇后死因的第三日,皇帝下诏准许黄起致仕,给他册受了开府仪同三司,让其风光还乡。
他是风光了,前朝后宫却是因他上疏而暗流涌动。
远在扬州的林福先收到探子来报,后收到父亲来信,非常赞同父亲的以不变应万变,回了一封短信后就又全心扑在早籼稻的实验田里。
如今种的这一茬早籼稻是杂交后第三代了,比起母本来表现得要好很多,然而今春雨水不足,恐伤稻苗,林福在全州县内招能工巧匠善水利者,改善水渠引水。
“阿福。”一身华服的秦韵提着裙摆走在田埂上,丝毫不心疼泥水弄脏了衣裙,走到林福身边站定,说:“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林福点点头,边督促役农施最新款植物生长调节药,边问:“韵娘怎么到这里来找我了?有什么急事吗?”
“说急也不急,说不急也急。”秦韵道。
林福无奈看她,嘱咐广陵农学所总监看好实验田,然后朝秦韵引手:“公主,请吧。”
“哼!”秦韵傲娇转身。
两人到了实验田外的石亭坐下,公主府的仆役立刻送上茶水点心然后退至一旁。
秦韵端起茶盏也不喝,就一眼一眼瞄林福,而后者呢正好渴了,一口气将杯中茶水喝光,还嫌不够,也不要仆役伺候自己又倒了一杯再吨吨吨喝完,堪称牛饮。
等到林福喝第三杯时,秦韵终于忍不住了,哼道:“阿福,我给你下帖子,你为何不理我?”
终于喝爽了的林福放下茶杯,无奈道:“公主殿下,我这里春耕呢,忙得很,没空同你一道玩耍。”她看秦韵要说什么,干脆先发制人:“公主殿下,难道你的封邑不需要春耕吗?你不管你封邑春耕之事?若是没有收成你的食实封怎么办?”
秦韵:“……”
林福吃着点心,等被她绕进去的秦韵自己绕出来。
“封地上的财货出入、田园徵封自有邑司官来管,清河县的春耕也有县令来管,几时需要我一个公主操心这等俗物琐事了。”秦韵用力瞪了一眼林福,把她手边的那碟点心抢到自己这边,又哼:“我是要和你说正事,不是要找你一起出去耍。”
“哦,好吧,请说。”林福正好吃点心吃得口渴,喝了一口茶,改吃酥梨。
秦韵又把酥梨给抢到自己这边来,说:“京城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啊。”林福没了酥梨,再改吃冻苹果,“宗正寺已经去我家纳采问名了,婚期快要定下来了。”
“哦,终于是要定下婚期了……”秦韵说道一半嗐了声,又把冻苹果抢走,“我不是问你这个。”
至此,靠近林福这边的点心除了一碟干巴巴的胡麻饼就再没有其他的了,那胡麻饼一看就干得掉渣,林福并不想吃,遂吐槽道:“不就是没有和你一起出去耍,有必要连点心都不让吃么,公主殿下,难怪别人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秦韵:“………………”
“吃吃吃,给你吃。”秦韵让侍女把点心都放林福那边去,没好气儿地说:“我没说你的婚事,我是说皇叔让三法司同查贞顺皇后死因的事。”
林福继续吃冻苹果,听了秦韵的话,摇摇头:“既是陛下让三法司查,那就查呗,总归与我们这等少年臣子没多大关系吧。”
“谁说没关系了!”秦韵压着嗓子说:“假如查出来贞顺皇后之死于当今皇后有关,那……”
林福扔了一个冻苹果给秦韵,淡淡一笑:“恐怕很多人都希望与皇后有关,即使没有关系也要千方百计扯上一点儿关系。”
秦韵微愣,旋即颔首:“你说的没错。”就是她,也希望与张皇后有关才好。
“其实吧,这件事情端看圣人是如何决断的。圣人若是要留皇后,那是谁也动不了的。反之,会有很多人乐意为君分忧的。”益州大都督府里,第五藏书跟秦崧分析三法司查贞顺皇后死因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