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涵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按下火机:“把人事副总叫进来。”
“好——”尾音仓促地吞下,顾岫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又涵,“什么意思?”
“裁员。”
顾岫下意识地吞咽,脸上挂不住表情,低声问:“到这一步了吗?”
“到这一步了。”
陈又涵面无表情,顾岫注意到他夹着烟的手指在控制不住地发抖。他盯着自己的右手古怪而面无表情地看了两秒,怆然地冷笑一声,在烟灰缸里狠狠捻灭:“操。”
人事副总进来,知道大事不妙,静静等陈又涵的吩咐。
“已售已停摆项目事业部全员解散,其他部门砍架构,职能部门硬指标裁员百分之三十。在gc五年以上的老人按停职处理,找得到新工作的按标准赔付,找不到的按基本工资养,如果未来还愿意回来,按原职原岗复工。剩下细节怎么做你看着办吧,明天下班前给我具体报告。”
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减少,三模考完,所有学生心中都夹杂着如释重负和如丧考妣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周末正常过,越到高考,毕胜越不再给他们上弦,反而鼓励他们回家多放松多休息多吃水果多睡觉。然而大部分学生还是紧绷着神经起早贪黑重复做题背题。
叶开一模二模成绩都稳在了年级第一,按照历年录取分数线看,清北很稳。但他不敢掉以轻心,回家路上也在专注地翻错题集。
到了家一切照旧,叶瑾又在侍弄欧月,瞿嘉和叶征应酬未归,叶通在书房露台上喝茶。不知为什么,他最近几周回家,总觉得众人刻意地在回避一些话题,但至于是什么方面的话题?他又想不起来。
叶开洗过澡,定了个闹钟打算练一套数学模拟卷,选择题刚进行到第四道,手机震动响。他放下笔接起电话:“又涵哥哥。”眼睛弯了弯。
“下楼。”
手机上周不小心进了水。叶开想,或许是话筒受潮的缘故,在静谧的夜色下,陈又涵的声音听着竟十分沙哑。
叶开跑到三楼朝向前庭的阳台,看到陈又涵的兰博基尼停在楼下。他倚着车门,长腿交叠,正低头点烟。叶开偷看他时总会被轻易逮住,像是有某种微妙的心灵感应。朱丽叶在花圃里开得真好啊,连绵的一片,在月光下也浓郁而灿烂,而陈又涵抬头望向他,手指从嘴边取下烟,很轻很轻地冲他勾了勾唇。
夜浓墨重彩,灯光朦胧,什么都看不清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叶开只觉得那个笑是那么清晰而深刻。
只花了三秒就做出了决定。
他穿着家居服跑下楼,刚洗过的头发蓬松轻盈,在一层又一层的旋转楼梯和水晶吊灯下扬起发梢。
叶瑾提着喷壶站在门口。
“小开。”她叫住叶开。
叶开放慢脚步,看向叶瑾。
“没什么,”叶瑾温柔地看着他,“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回来。”
叶开一颗心噗通噗通地高高跳着,抿着唇对她点点头,又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穿过喷泉,跑向站在绿茵坪前的陈又涵。
他想冲进陈又涵的怀里,紧紧地踮脚圈住他的脖颈。可这是在叶家,他必须全心全意地克制。
可是没关系,七月份,等成绩下来,他就可以昭告天下了。
他在车前停住脚步,气喘吁吁,和陈又涵对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非常清亮。
指间的烟头像一颗明灭的红星,随着陈又涵的动作,红星跌落,成为灰白滚烫的一串。他掸了掸烟灰,柔声道:“高考生,可以陪我看海吗?”
宁市的海不如温哥华,不如香港,更不如斐济。车子穿过花朵掩映的盘山公路,驶下山崖,驶向海边,驶上坚实的沙滩。
是个晴朗的夜晚,月亮很亮,星星疏朗,几缕云如烟似雾,很淡地顺着海风飘散又聚拢。
叶开陪陈又涵在海边走着,他退着走,拉着陈又涵的手,遇到浅坑,他控制不住平衡地绊了一跤,被陈又涵眼疾手快拉进怀里。海风吹乱两人的头发,叶开的家居服很宽松,月白色的衣摆被吹得乱飘。
陈又涵抱着他,便不撒手了。手臂越收越紧,掌心压着叶开的后脑,把他紧紧压在自己颈窝。
叶开抬手圈着他,忽然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又涵哥哥,你好像瘦了很多。”
睡衣在陈又涵的怀抱里被压得变形,陈又涵慢慢地说:“本来想等你考完试,带你去帕劳玩。”
“私人飞机的那种吗?”叶开故意问。
陈又涵静了静,“嗯”了一声,“帕劳是深潜天堂,你应该会喜欢。”
“现在去不了了?”
“太忙了,你知道楼村项目体量。”
叶开枕着他的肩膀,转了转脖子,把脸转向一侧透气,很天真地说:“没关系,还有寒假。寒假我带你去温哥华滑雪好不好?我给你挑了两块雪板,不知道你会喜欢哪一块。”
“冬天滑雪,听着是不错。”陈又涵嗓音低哑下去,“春天干什么呢?”
叶开顺着他的思绪:“春天在外婆的花园里喝茶。她有一套特别漂亮的茶具,上次见你都没舍得拿出来。”
“好,那等春天的时候哄她拿出来。”
“你问她要,她一定给的。”叶开笑了笑,“秋天干什么?”
陈又涵在他这一问里失控,很用力地握着他的双肩迫使叶开仰头看他。叶开的眼眸干净而懵懂,抿了抿唇,踮脚在他唇边亲了一口。
他只是亲一口,陈又涵却像是被火星燎原,猛地低头狠狠地吻住了他。
腰渐渐被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叶开难以呼吸,四肢百骸都因为缺氧而酥麻。又或者是因为陈又涵抱得太紧,紧到他血液不通。
跌跌撞撞地吻着回到车上,交拥着倒向后座。
suv轿厢宽敞,氛围浓得不行。但不知为什么,却让人想哭。
第60章
“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