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以陈又涵人精堆里厮混惯了的本事,他竟连一声“是”都不敢说。
叶通呵呵笑了两声,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他一走,陈又涵松懈下来,这才发现手掌发麻,仿佛一身的精力都被抽空了,他烦躁地灌了自己一肚子冰水,心里火得能放炮仗。偏偏叶瑾撇下朋友来打招呼,看他脸色不好还关心了一句:“脸色这么差,没休息好?”
陈又涵几乎自暴自弃,恶劣地说:“昨晚上没怎么睡。”
叶瑾懂,暧昧地抿起唇笑了下,“我看刚才爷爷和你说话,聊什么了?”
陈又涵不能说实话,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叶瑾知道多少,又赞成多少,于是语焉不详道:“没说什么,随便聊了聊。”
叶瑾拨了拨头发,眼神妩媚,但语气却随意:“今年春节怎么安排?”
陈又涵没回答,反而问道:“你还是去温哥华?”
叶瑾笑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没有,今年小开自己去。”
我天。陈又涵生出股劫后余生的庆幸,稳住情绪装作不在意地说:“孙浩在印度洋买了个岛,准备几个人一起去看看。”
姓孙的跟他们不一圈,叶瑾果然无话可说,敷衍地羡慕道:“听着好棒啊。”
眼看着要冷场,主持人请大家就座准备下半场,陈又涵松了口气,抽出一支烟对叶瑾示意,“不好意思,先抽根烟。”说罢也不顾叶瑾什么反应,推开众人走向了宴会厅大门。沉重的隔音门被推开,陈又涵脱力般倚着墙,长长地松了口气,把烟叼进了嘴里。
“您好先生,此处禁止吸烟。”
陈又涵站直身体扯了扯领带:“你饶了我吧。”
叶开从他手里摸过火机,热的,带着对方不耐烦的体温。他举起手,啪得按出火苗,低低地笑:“我帮你。”
陈又涵垂眸看叶开近在咫尺的侧颜,目光幽深,心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半握住叶开的手,低下头,就着他的火苗深深地吸了一口。
……让人上瘾的、沉迷的、无可自拔的尼古丁。
陈又涵闭着眼仰起脖子,面容迷离在似雾的云烟里,从下颌到喉结的曲线没入被稍解开一点的领结扣。叶开的手仍被他半牵着,好像忘了松开。
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嘉宾致辞,陈又涵取下烟夹在指间,睁开眼对叶开笑:“逛过花市没?”
“……什么?”
陈又涵牵起他,“走,哥哥带你逛花市。”
叶开被他拉得踉跄了一步,“现在?”
“现在。”
叶开心想你疯了,爷爷的责骂,爸爸的教训,妈妈的语重心长碎片般纷纷扬扬涌向他的眼前。一墙之隔,嘉宾已开始下半场的分享,这是位一流名校的经济学教授,也是宁通的荣誉顾问,叶开还有问题需要向他请教。衣香鬓影,宾客云集,晚宴,他还有许多叔伯长辈要问候致敬……掌心交握的地方传来干燥灼烫的温度,叶开的心起起伏伏,终于跟上了陈又涵的脚步。
没开车,让礼宾处安排专车送到花市,一路路况畅通,到地方只花了半小时。俩人下车,高定西服手工皮鞋发型一丝不苟,在汹涌的人潮中活像两个cospy的。
g省人迷信上天,花市除了是个花的海洋,还有各种树,金钱树发财树金桔树,凡是跟财有关的都请进家里。叶开第一次逛这种场合,看什么都新鲜,一下子就把那点愧疚心虚给忘了个一干二净。陈又涵彻底扯掉领带扔进了垃圾桶,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单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落后叶开一步。
宁市的花多半来自本地和云南,朵朵新鲜水灵,有的露珠还没干。叶开看花了眼,看到向日葵问一嘴,满天星问一嘴,玫瑰蔷薇泡泡也问一嘴,问都是瞎问,反正都会掏钱,只是结结实实地被价格震惊了一把,扯着陈又涵胳膊小声道:“你知道贾阿姨每年花艺上要多少预算吗?”
说罢,谨慎地比了个五。
陈又涵笑,附身接过他手里的向日葵,“产地不一样,别瞎比。”
那几朵向日葵开得正好,被摊主随手用旧报纸裹了一裹。此刻被陈又涵抱在怀里,白衬衫黑衣服向阳灿烂的金黄色,看得叶开呼吸微滞,举起了手机。
陈又涵懒洋洋地侧身站着,一双长腿惹人注目,戏谑地笑:“偷拍罚款啊。”
叶开收起手机,“好呀,罚我九枝向日葵吧。”
陈又涵低头数了数,“差一枝。”
怎么可能。叶开狐疑地走近他,虽然只是几块钱的事,但要是真少了一枝他得找摊主要去。然而陈又涵却抬手揽住了他:“哟,忘了这儿还有一朵,齐了。”
叶开视线一慌,把脸埋进了大朵大朵如云锦般的香槟玫瑰中。绯红的眼尾一瞥,看见包花的报纸头条:喜贺金婚
硕大的标题下,印着两行黑体竖排小字: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尓昌尓炽。
叶开愣在当场,心被这晴好的日光晒成了透明澄澈的一片。
他抬起眼睛,眼神好亮,语调轻快:“又涵哥哥,记得把这张报纸还给我。”
“干什么?”
叶开胡诌道:“这是我自己买的第一束花,我要留作纪念。”
满身的矫情少爷病。陈又涵把向日葵塞还给他:“得,您自个儿伺候着吧。”
除了花花草草,花市也有很多好玩的,比如漂亮的花灯,比如各种拉杂手工摊位,卖真真假假的vintage,也有唱歌练摊儿的,一把木吉他拨出一串清透音符,合着远处若有若无的非洲鼓。虽然已临近日落,但叶开还是被晒得脸红,一身西服也早就脱了下来,连着他自己的一同被陈又涵甩在肩上。
陈又涵见惯了他穿校服和t恤的样子,乍一看穿衬衫的叶开,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又多看了几眼,说:“过完年又长一岁。”
“嗯,十七了。”
陈又涵恍惚起来,总觉得那个小短腿叶开还在他眼前晃悠,比家里的幼年阿拉斯加还小,一转眼已经是个可以把白衬衣穿得很好看的少年了。
叶开总是很烦他把他当小孩子,然而其实那些他小时候的细节已经逐渐淡忘在陈又涵的记忆中了。他忘了他牙牙学语的样子,忘了他被冰淇淋糊了满脸的样子,也忘了他背着书包端端正正去上学的样子。陈又涵不是个能记事的人,心里容不下很多,有些东西淡忘了,必然意味着有些东西已经挤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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