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宾客与他攀谈,他也未发出半句声音,沉默的如同一片漆黑的影子。
晚宴之后仍是舞会。寇冬这一次没有接受任何人的邀请,好在他昨晚已被叶言之咬过,证明了他的身份,也无人难为他。
只是那些恋恋不舍的视线,仍旧在他身上纠缠,不少血族干脆走上前来,请他咬自己一下。
您真是迷人极了,他听见男爵轻声道,目光非常黏着,紧紧地贴在他露出来的脖颈上,若是您愿意,我其实很想品尝下您的味道。
或者,您也可以品尝下我的。
寇冬:
他毫不委婉地拒绝了这个提议,我挑嘴,喝不惯旁的。
身旁围绕着的血族们跟着面露失望,贵族少年冷着一张脸,一秒都不在舞厅里待,径直摔了门出去。
寇冬:
唉。
就很慌。
现在他这样子,简直像是把血族们的胃口都吊够了。万一要是一个没捂好,身份穿了帮,他岂不是会被这群早眼巴巴盯着他这盘小蛋糕的血族们生吃活吞了?
他沿着大厅边缘向前走,又看见了那位鸟嘴医生。他重新戴上了严严实实的面具,半点看不清楚面容,正站在窗前怔怔地向天上看。
寇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了阴暗的天,萦绕着永远也散不去的、潮湿的薄雾,如同紧紧闭着的眼帘。
没有半颗星辰。
他这两天,都没在这片天空上看见过星星。
真是个好天气。
寇冬用了贵族间打招呼的万能句,鸟嘴医生扭头看了他一眼,复又扭转回去。
是啊,他头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粗糙沙哑,如同用砂纸打磨过,真是个好天气。
寇冬的视线下移,发觉对方腰间还挂着一枚十字架。只是那十字架像是被摩挲过太多遍,边角都已变得黯淡,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半点不重要的小首饰,被医生毫不在意地挂在那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古堡中看到十字架。血族们不会有信仰,即便有,那也该是恶魔。
他换了个话题。
医生的情况如何?
谁知道?鸟嘴医生毫不在意地答,也许会好,也许不会好。
他仍旧注视着苍穹,声音中含了些许悲悯。
但是,这世间,却是永远不会再好了。
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飞过了窗外,寇冬看到了无数蝙蝠的影子,扑棱棱,一群接着一群。它们近乎遮天蔽日地成片飞起来,飞过高高的林子顶端,绕着这一间矗立的古堡盘旋。
他想起自己这几日所见。人的血肉成为珍馐美食,人沦为牲畜,变为猎物,只能在血族们狰狞的口间艰难求生。
生命如同蝼蚁。
天父厌弃了天空与大地,鸟嘴医生低低道,那向外凸出的巨大的嘴部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他永不会再回到那里。
天父这个词触动了寇冬的神经,他再度打量着对方,可这些话过后,鸟嘴医生便彻底闭上了嘴,一声也不再吭。
在舞会结束后,他的步伐也格外快,毫不留恋地踏上阶梯。
等等!寇冬叫了他两声,都不见他有所回应。
叶言之就在这时靠近了,低声问他:怎么?
寇冬匆匆和他说了说那个NPC的奇怪之处,他应该知道什么,关于堕天的事。
他望着叶言之,我们追上去?
叶言之点点头,道:走。
他们跟了上去,可那鸟嘴医生身影一闪,竟然走出了大门,径直消失在了这黑夜里。门前的男仆只让他走了出去,却将寇冬两人拦下了,格伦子爵,您不能出去。
寇冬有点儿着急,他指着对方的身影,为什么他能出去?
男仆不为所动。
那是这里的医生,他答道,自然是可以回家的。
眼看对方飘荡的黑袍就要彻底隐进林子里,寇冬心里头跟猫抓似的。他如今的形势实在太过被动,几乎是一直站在钢丝上,不知何时便会坠落。就目前看来,鸟嘴医生是最有可能知晓内情的,更重要的是,他并不站在血族那边。
这对自己的人类身份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他一咬牙,干脆顺势往身后的叶言之怀里一瘫。叶言之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抱住,只是还未反应过来。
这是?
寇冬开始哼唧。
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腹部,疼的真心实意,眉眼都紧巴巴皱成了一团,显然是不舒服,嚷嚷着说胃疼。
叶言之跟了他几个副本,逐渐也明白了他的操作思路,嘴角不由得一抽。
寇冬这习惯,真是半点没改,每一次都是利用NPC的好感度
尽职尽责的贴身男仆立刻登场,叶言之半抱着娇弱的主人,向男仆喝道:还不快将医生请回来!
门前的男仆也是头一回见这架势,还有点愣愣的,站在那儿反应不过来。
他是得到了命令,在无男爵吩咐的情况下,绝不能让任何一位客人出门,尤其是那位东方来的年轻贵族。
可这会儿,这位贵客好像是不舒服。
况且,他也没有要出去,不过是要自己把医生找回来
他有点进退两难。
寇冬的一条手臂挂在他忠心耿耿的仆人的肩膀上,愈发娇弱地哼哼唧唧,那架势活像是下一秒就能去世。男仆到底是对这位子爵大人极有好感的,再闻一闻那令人销魂蚀骨的香味儿,更是禁不住了,连声请他先进去坐。
我马上将他为您请来。
寇冬等的就是这句话,也不进去,就巴巴地挂在叶言之身上盯着门口看。两个古堡中的男仆匆匆出去,没一会儿便将还没走多远的鸟嘴医生带了回来,那医生被架在他们两个之中,脚都沾不着地,几乎是被粗暴地塞进了古堡。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抬头望着面前两道身影:
这是绑架?
寇冬的手还捂着肚子,气若游丝道:不如请医生去我房里
这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男仆们把鸟嘴医生重新架起来,囫囵绑进了寇冬的屋。叶言之将房门紧紧关上,这才注视着面前的NPC。
医生被一句解释都没有地拖回来,显然半点也不乐意。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不定,最终眯起眼,嘶声道:你病了?
这话是冲着已经把手放下的寇冬说的。这俩人一进房间就换了个模样,刚刚还牛皮糖一样挂在叶言之身上的寇冬瞬间放下了手,这会儿面色正常,可看不出半点病痛的模样。
不,寇冬微微笑道,拉了拉椅子,好与对方靠得更近,我只是想与您聊一聊。
我?
鸟嘴医生并不配合,我有什么能聊的?
寇冬使了个眼色,叶言之将那本书从床上拿了过来。
我想问问这个,寇冬轻声道,您看过吗?
gu903();鸟嘴医生的目光停滞在上头,陡然间绷直了身形。他黑袍中的手下意识向下探去,就要摸腰间挂着的那一枚十字架待摸到了棱角,他像是又醒悟过来,冷冷地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