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的吐息却已经靠过来,枣红的马紧贴着寇冬的这匹小白马,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怎么?
他低低道。
格伦子爵可是发现了什么?
寇冬无法避开,只得顺口说:鸟。
是吗,男爵若有所思道,是只什么样的鸟?
他的声音愈发压得低了。轻轻的,像是恶魔满含蛊惑的谗言,在寇冬的耳畔徘徊。
是不是一只,有着金色羽毛的漂亮小鸟?
寇冬悚然一惊。再看时,男爵却已经拉开了手中的十字弓,毫不留情地、准准地,朝着他方才看的方向射去
树林里猛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那显然不是兔子的,更不是鸟的。
身后的血族们都笑起来,道:男爵好手法。
早有跟着的人跃下马去,将那方才被射中的猎物拖出来
寇冬的瞳孔情不自禁收缩了下。
那是个满头金色长发的女孩儿。
她穿着素白的长裙子,裙摆极大,并不利于她在树林中奔跑。如今那裙子已被划出道道裂痕,露出底下那苍白的皮肤。
而刚刚男爵所射出的那一支箭,就准准贯穿了她的血肉,钉在了她的肩头。
她像是只受了伤的母鹿,被猎手的大手拖出了丛林。血族们笑着,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手里的十字弓发着微微的寒光
这一幕,多少让寇冬有些心理不适。
他侧过脸去。
子爵不觉得有趣吗?
是男爵的声音。
寇冬蹙起眉,重新瞧向他。男爵的神情也并不像是兴奋,他只垂着眼,漫不经心看着底下的人瓜分这美丽的猎物。
我也不觉得有趣。
那你还办个鬼?
原本是有趣的,男爵从殷红的唇里缓缓吐出一口气,只是,这样平凡的奖励,实在无法令人动心。
他碧蓝的眼眸转过来了,转为定定看着寇冬。
若是将子爵大人作为猎物
寇冬被这言语中的恶意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倒竖。
我想,男爵低缓道,这便会是最有趣的事了。
寇冬:
他有一句mmp,必须要说!
第95章恶魔的盛宴(九)
寇冬这人有个毛病,就看不惯NPC这么得瑟。
说的跟真的一样,又是狩猎他又是有趣这跟握着五百块钱就做月入过亿的白日梦有什么区别?
他还偏偏就要当这群变态的可望而不可及。
寇冬把马鞭往手上一敲,似笑非笑,说:要是躲的是男爵
男爵的动作微微一顿,笑里带上了几分热切。无论是他吸青年,还是青年吸他,对他而言,都是妙不可言、令人神往的事。
他甚至半侧过身来,显然是期待着青年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评价。
寇冬悠悠把下半句补全,那才叫真正的无趣。
他对于这种吸血鬼,可没有半点兴致哪个看上去都没有叶言之好吃。
被评价为无趣的男爵:
他有些难以置信。
他在血族中身份也算是相当高了,按理来说也能算得上香甜,不知有多少新生吸血鬼明里暗里示意想与他搭句话难道对青年而言,就半点没有吸引力?
男爵居然生出点不甘心来,碧蓝的眼眸深深凝视着他,半晌才吐出一句:为何?
这位身娇肉贵的年轻子爵仍旧像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薄唇微张,蹦出两个字。
难吃。
这在血族里,不异于指着对方鼻子和对方说:你不行。
男爵的精神甚至都颓靡了些,接下来的狩猎都只是在后头缀着,再不见先前的兴致。
第一个猎物到手,狩猎才算正式开始。
这群衣冠楚楚的吸血鬼们四散开来,寻找狩猎的对象。马蹄声哒哒靠近,在逃亡的人听来,这声音不异于是死神摇晃着他随身携带的铃铛,不知什么时候,镰刀的阴影便会彻底覆盖到他们头上。
他们的谈笑声加重了这种恐惧。吸血鬼的视力远比寻常人优越,甚至能看清一朵花上忙着采蜜的蜜蜂的尖刺,人的动作自然更容易被发现。一个接一个的猎物被逮出来,有仓皇失措四处奔跑的,也有躲在隐蔽处独自发抖的。紧跟着的仆人把被射中的猎物拖出来,像展现他的皮毛似的展现给其他人看,方便这些贵族决定该如何处置。
贵族们并不喜爱平民的血,因此大多是挥挥手,交与那些仆人瓜分了事。对他们而言,追逐猎物这项活动本身比品尝这些平民不甚美味的血要来的刺激的多。
又一个猎物被发现了。他从灌木丛中跌跌撞撞一路向前奔跑,长而宽松的白袍在身上飘荡,拼命想争取一线生机,躲开后头这些追捕的恶魔。
但血族们并未因他的拼命而心生怜悯。相反,他们微微笑着,反倒从猎物的不断奔逃里得到了愈发充沛的乐趣。
十字钢弓被再度拉紧,锋利的箭离了弦。
啪!
空气被撕开,一下子射穿了猎物的颈部。兴许是伤到了动脉,殷红的血飞溅的老高,几乎喷溅到面前这些血族的脸上他大睁着眼,身形慢慢委顿下去。
失了手,身后射出这一箭的宾客道,声音里含着遗憾的意味,倒是浪费了。
死人的血,他们便不想再要了。
死去的猎物倒在地上,没有血族再去管他。他们的马蹄径直从他身上踏过,将他踩进泥里。
这一幕多少有些残忍,对生命的蔑视、轻贱都让人极度不适。但寇冬并不能流露出异样的神情,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像是觉得恶心。
没人觉得他的神情奇怪。他们骨子里还是将自己视作贵族,哪怕如今人不人鬼不鬼靠人血赖以维持生命,那也仍旧是贵族贵族喜洁,何况是这样一看便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人,嘴又挑,看不惯这场面正常的很。
虽然说出来多少有些荒唐。
时间过去的极快,转眼已接近了午宴时分。寇冬看了眼天色,心不仅没有向下落,甚至更往上提了点。
狩猎已接近尾声,他还没有等到自己的重要关卡。倘若只是陪着这群血族打猎而面不改色,那未免也太简单了些。
男爵从仆人手中接过一块布,擦拭他那一把十字钢弓。钢弓被他擦得极亮,上头也印着徽章。寇冬看了眼,是两截被撕断的漆黑翅膀,裹在荆棘丛里。
这让他想起了上一个副本的大扑棱蛾子,胃里又开始隐约抽搐。
他觉得,他现在对翅膀过敏。
尤其是上一次自己也长出了那么一对之后,更过敏。
子爵不打猎?
身后的贵族少年突兀地问,目光停留在他的颈侧。
不待寇冬回答,少年又不容拒绝道:既然来了,也该试一试。
我对他们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