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过头时,塞林的喉头微微滚动。他把头垂下去,低声道:天主在上
这更像一句感叹,而非祈祷。
厨房里忽然响起几声粗噶难听的乌鸦叫声,从林立的血肉的阴影里扑棱棱飞出来一只周身漆黑的鸟。它立在塞林面前,粗哑地叫了两声,滴溜溜的黑眼睛注视着他,像是在盯着一堆可以啃食的腐肉。
不知为何,塞林的颤动幅度忽然大了些。他颤声道:我已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做
乌鸦却毫不留情,立在他的手臂上,用尖利的鸟嘴使劲儿啄着他的皮肤,将那本就带伤的手啄的更加血肉模糊。泛着鲜红的新肉翻了出来,塞林低低地痛呼一声,身体也不由自主打着摆子。因着这被生撕硬啃的疼痛,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若不是还有绳子束缚着,几乎要一头向下栽去。
在他即将晕过去时,这只乌鸦终于从他身上飞离,站在了桌上,整了整自己翅膀上略有些杂乱的羽毛。
它张开嘴,这回却不再是粗哑的叫声。
而是人言。
这是个教训,它震动着翅膀,目光似是睥睨,极其高傲,说过不止一次,你也该记住了。
塞林的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又是敬畏又是憎恶地望着它。乌鸦不为所动,张开嘴,依旧传达着自己的指令。它的腔调极为奇怪,尾音拖长,速度放的极缓,声音威严冷漠。
大人吩咐我告诉你。
永远、永远
都不要再兴起,试图独占他的念头。
塞林没有回答,只将手死死攥紧,攥成了一个握着的拳头。
出门后,叶言之便言简意赅道:他有问题。
他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独占欲。
这显然不符合塞林口中的描述。
寇冬也点点头,低声说:他的话圆不过去,有许多错漏。
譬如,古堡的主人原本只是想和他做个生意,却在看见他之后改变了主意。
寇冬发自肺腑对这说法感到疑惑:他看起来没那么好吃啊。
这倒不是说塞林长的丑,事实上对方清秀俊美,还挺好看但问题在于,塞林是个商人,从小也是吃惯了苦头的,常年在海上漂泊,皮肤也远比不得那些贵族细腻,并不符合这些挑剔的吸血鬼们的胃口。起码和今天晚上摆上餐桌的那些食物相比,塞林顶多算个下等品。
在这种情况下,能让伯爵看他一眼就改变主意
说真的,寇冬完全不信。
平常上市场买个猪肉还要挑好的呢,况且对方又没有像他这样好感度满格的buff。
他又不是我!
他才是那种看一眼就能让NPC升起占有欲的蓝颜祸水,其他人至多只能算个没名姓的小炮灰!
叶言之:
他好像还挺骄傲。
上来,青年说,在寇冬面前重新弯下身子,我背你。
寇冬压在他身上,继续道:这事很奇怪。他如果进来就被当成食物关进了厨房那信,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对方双手都被捆住,显然无法书写或寄出。
况且,他对吸血的反应也不对。就晚宴时情况看来,吸血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一件极为快活、甚至让人成瘾的事,可塞林表现出的更多是畏惧。这也就说明,不是吸血或放血本身让塞林恐慌,他恐慌的,应该是另外的东西。
或者说,是另外的、并不只想要他的血的血族。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就在这静默之中,寇冬忽然出声打破了。
到十二点了吗?
叶言之将他又向上抬了抬,空出一只手掏出怀表,掀开金盖子。
他回答:已经过了两分钟了。
嗯,背上的人应了声,重新抱紧了他的头。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幽幽重复道:十二点了。
十二点了寇冬说,我有点冷。
叶言之的脖颈贴着他从衬衫袖口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臂,果然是冰凉的,没有半点温度,甚至比叶言之这个血族的皮肤更为冰冷。
就像碰着一块冰。
你不冷吗?
那声音问他,音调奇异地阴柔起来,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叶言之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他忽然扭过头,向自己背上看去
那里哪儿有什么寇冬。
殷红的舌头从嘴里探出来,脖子上满是被啃咬后留下的痕迹,简直像是被一群脱了缰绳的野兽啃噬过。那人的皮肤那么僵硬,身上裹着的破破烂烂的白布一直垂到地上
那是一张早已经青紫的人脸。只依稀能从眉眼轮廓分辨出对方的模样。
是今天晚宴上被呈上来的男孩。
其实早已不能被称之为人,那皮肤的温度,早已僵了的肢体,都多少说明对方已在今晚的这场盛宴后因失血过多而死亡。如今趴在他背上的,不过是一个有重量的亡魂。
亡魂唇角泛着恶意的笑,本还想着再说些什么好惊吓他。可面前的青年不过看他一眼,旋即毫不犹豫将他掀下背来,脚牢牢踩住了他的脖颈。
太脏了。
亡魂被牢牢困于地上,忽然涌起一种可怕的直觉
这个男人会直接踩断他的喉咙。
他自然是不会死的,他已经死了一回了。可死在这个人的手里,好像与死在其他人手里又有所不同如果在他手中死去,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消亡。
他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声音也放得轻而柔软,低低地哽咽。叶言之凝视着他,并未因他这副落泪的样子有半点动容,只冷静道:他在哪儿?
亡魂知晓他问的是谁。
是原本在他背上的那位贵族。
他颤抖着,出于一种奇异的私心,并不想吐露出那位的下落,只将头转向一边。但面前人的动作比他更快,堵住了他的动作,迫使他正视。那只修长的手微微一动,径直拆了他一条手臂。
说不说?
面前人的戾气太重,亡魂禁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他终于招架不住,交代了:在那位大人那儿!他们会把他带到那位大人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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