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寇冬趁这个机会向前一扑,靠着身体的重力,撞开了嘎吱作响的神庙大门。他的手撑了撑冰冷的地面,几乎一个踉跄,从地下的影子还能看到后头的神像。神像将那小小的一片东西拉进红布里去,旋即,就在那红布下头,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好像是什么东西在摩挲人的皮肤。

它开始晃动。

寇冬跌跌撞撞往前两步,终于离神庙远远的,心仍然砰砰直跳。

太近了。

他离被彻底留在这里,也只差两步。

只是他从兑换池里头抽出来的第一个道具纸人,已经被消耗了。

寇冬这才明白道具的好处。关键时刻,这简直是多了一条命。

他回到房间中才缓了缓,和叶言之说起门外一闪而过的人影。

当时逃跑匆忙,寇冬根本没能看清,只看见了一个衣角。衣角不具备什么辨识度,如今大家穿的,都是一模一样的白袍子,甚至连身形也相同。

叶言之比他看到的多些,还瞥见了那人傩面侧面的一只眼睛。

只是今天来不及找了,叶言之说,现在已经是晚上,不会有人出来。等到明天,傩面会更换。

就更没办法找到害他们的人了。

寇冬说:是人是鬼?

叶言之答:自然是鬼。

寇冬深以为然。

这个副本,人根本无需互相残杀,只要答出谜题,便可出去。可鬼不同,鬼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明确的。

他们想把寇冬留下来。

叶言之少年老成的叹了一口气,说:早些睡吧。明天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寇冬嗯了声,钻进了被子,仍然戴着他的傩面。叶言之也钻进来,靠着他,很是不满地摩挲着傩面具,它挡住了你。

寇冬心态已经稳了,听见这话倒笑起来。

怎么,他说,你还想多看爸爸两眼?

小人皱着眉头,低声嘟囔了几句,寇冬没能听清。但紧接着,叶言之就靠上了他的面具,手在他的脑袋上哄小孩儿一样静静拍了拍。

寇冬闭着眼,也没有发声。

事实上,他从这样的动作中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知道这身边还有一个人是不希望他留在这里的,是站在他这一侧的

这让他不再孤立无援。当他再站在生死边缘时,他拥有了真正的战友。

许是因为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寇冬躺在床上时,难得做了梦。

他不是常做梦的人,最初丧失记忆时,也曾想过会不会在梦中找到些回忆但很快,这种奢望就被他过于优秀的睡眠质量打破了。

睡得太好,也是种罪。

他这天却做了梦。梦里的他好像走在路上,肩上懒散垂着个双肩包,身旁有人勾着他脖子,约他放学一同去打篮球。

打什么篮球?他恍惚听见自己说,费鞋。游戏还打不打了?

身边人咋呼起来。

打啊,当然打!

指望着我冬哥带我们通关呢

晚上去谁家?你家?

行啊,一块儿,咱订个外卖偷偷吃,别让我妈发现了

几个人一面走,一面说话。忽然有人问寇冬,冬哥,你怎么站那儿了?

寇冬没有动。他停留在原处,猛然扭过头,去看自己的身后。

后面只有几个同样在笑着闹着的小女生,彼此看一个挺精致的发卡。

朋友不解道:冬哥?寇冬?

寇冬捋了把自己的头发,喃喃道:见了鬼了。

他仍然感觉有人在看他。那目光灼热滚烫,根本无法让人忽视可每当他扭头去找,就再也找不着踪影了。

偷窥狂?

寇冬把这三个字吐出口,听见身边朋友哈哈的笑声。

不是吧,冬哥,你玩恐怖游戏玩多了?还偷窥狂?

别瞎扯,冬哥有这个脸,你又没。

也有人说:没事儿,说不定就是想追你的师妹。你又不是没遇见过。冬哥可是师妹杀手,是吧冬哥?

寇冬终于回过神了,他笑骂一句我是你爸爸,快步跟上,很快又被身旁朋友好壕的车的惊呼重新拽回人世间。

是错觉吧。

他这样想。

后面的画面,寇冬便再也看不清楚了。他们好像打赌说要看那辆豪车是谁的,学也不上了,就在旁边蹲着。他们蹲啊蹲,终于等到有人打开了车门

是谁来着?长什么样子?

画面跟水面一样泛起波纹,寇冬分辨不出来了。

他猛然从这梦里惊醒,叶言之还趴在他脑袋旁,头靠着他的头,睡得正香。寇冬眨眨眼,再去想刚刚做的这个梦,发觉自己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摇了摇头,重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后,床头多了新的傩面。歪眼,斜嘴,歪歪扭扭顶了个红帽子,简直像是马戏团里头出来的小丑。

是秦僮。

经过昨晚,这个傩面着实不能让人感到开心。

寇冬把它拿起来,发觉自己的钟馗傩面已经不见了。显然,今天的他就是秦僮,只是不知其他人又拿到了什么样的傩面。

这基本上相当于每一天都要重新开始找线索。寇冬觉得,规则不会这么复杂,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与身份有关联的东西,只是他们如今还没有发现。

他简单洗了把脸,戴上傩面出去,看见他的傩面们都离他远远的,有一个躲一个。

好不容易有上来说话的,也是哆哆嗦嗦显然,昨天秦僮掀开面具生吃笑和尚那一幕给他们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来搭话的是龟精,战战兢兢问他:你你换了吗?

寇冬:你猜猜看?

龟精说:我我觉得你换了。

他还有点胆战心惊的,说完这话就巴巴地看着寇冬。寇冬沉默了下,旋即阴森森地笑起来,作势要掀面具,猜错了。

这一下把龟精吓得屁滚尿流,原地蹦起三尺高。等到发现寇冬只是逗他玩儿后,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说他还从来没见过在这里头这么皮的,一看就是昨晚那个指认NPC的。

一脉相承的皮。

寇冬逗人一回,也觉得挺好玩儿。他在这村子里走了走,听见村中又敲锣打鼓,这一回却不是要跳傩戏,而是因为死了人。

死人。

寇冬一听见这两个字就想起他在庙后看到的灯,顺着声音往村子另一头走。死人的人家已经将封了的棺椁抬了出来,年轻的妇人趴在上头呜呜咽咽,看起来死的是她的丈夫。

她右手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孩子站在旁边,倒是没哭,神态看起来相当不知所措。

寇冬站在旁边看了会儿,问身边人:他是怎么死的?

他可不觉得,这么个奇怪的村子里头能正常地死人。

那街坊看起来很不想回答,牢牢地闭着嘴。寇冬拍了他三回,才听到他不情不愿地说:病死的。

病死的?寇冬皱起眉,什么病?

街坊嘴唇抿得更紧了,半天才蹦出来俩字,痨病。

说完之后,他便再也不吭声了。

寇冬知道,这已经是NPC能说的极限了。他打量着这群人,忽然向前挤了挤,伸手就去帮着抬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