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想着,毫无负担地挥舞着拳头迎上去。
既然这位三哥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一前一后夹击着柱(虽然其中一个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不过应该问题不大),那他稍微摸摸鱼,就最后试探着痛彻心扉般嘴炮几句,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他还是眯着眼睛,温温和和地天生一副带笑的眉眼,你来我往地虚掩几招再退开。鲜少有人能发现他现在是真的在笑,眼睛里真的带着明明晃晃的喜悦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而能意识到的那个人却又懒得把注意力再放到他身上。
因为炼狱这个样子他太久没有见过了。
像是他们第一天遇见那会。他提着大包小包准备拿钥匙开门,而里面比他早来一步的人正好往里拉开门,他们面面相觑。桔红色头发的少年眼里平平淡淡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块路边的石头那样的死物一样冷淡,面上也不带什么表情。
借过。他这么说着,自顾自地绕开猗窝座下楼去了。
在那个时候、在还没加入话剧社,炼狱还没有戴上面具,在他们刚刚遇见的时候
他愣在原地许久,才恍恍惚惚,略微有些茫然地嗯了一声。
那个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原来是有同类的。
第64章回忆
328.
我在小巷里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少女。
说是奄奄一息可能是有些夸张,因为她最后还是成功救回来,并平安无事了但那时的我还不太了解这点。我刚刚从三米多高的墙头翻下来,被下面的台阶绊了一下,幸好没有头着地,但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一下,背后和脚踝肯定扭伤了,应该没出血,但青了一大块。
脚踝可以用裤脚遮住,背后我看不太到,不过回去可以偷偷找家庭医生要些药物,让他别告诉父亲就行了。
我这么想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庆幸没有头着地头上的伤太难遮掩了,向父亲解释又太过麻烦,真要说起来也是浪费彼此的时间,还是各自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好。我从地上缓慢地站直,拍掉身上沾的泥土,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往前面走。
这条巷子藏得特别深,正门在哪我从来没找到过,只能从另一边找捷径翻墙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退休的世外高人都喜欢住这么绕来绕去云里雾里的地方,反正我来来回回找了三次,第一次根本没找到地方,第二次去的时候人家已经关门(这家老板听说开门全靠心情),我把它当成普通人家路过,折返回来几次才看到挂在玻璃窗上的标签,只得先把位置记下。
这就是第三次了。
今天实在是不走运,我怀疑我还得来第四次。今天放学本来就放的晚,班主任训了十五分钟话才放人走,在路上耽误了五分钟,我嫌堵车司机又开不进来,便自己下车跑跑跳跳顺便还摔了个跟头,才到最里面的这条店所在的巷子。
而在巷子里的某一块台阶上上,坐在地上弯着腰攥紧胸口的女孩子一边发抖,一边小口喘息着。
蝴蝶家的大小姐。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与此同时也想起来记忆里关于她的一切。自幼患有心脏病,家里经商,规模不大不小,和我家有合作,以前的宴会饭局上远远地见过一面,是个温柔大方,人缘很好的女性。从小和我没有什么交集,但从小到大的学校却意外地都是上的同一所。
对了,她好像也是我母亲的病友来着等等,她刚刚是不是看了我一眼?
我沉默地注视着她,把原本打算直接无视路过去的脚步停下,打开手机搜索心脏病发作要多久才会死亡啊,好像没有固定时间。她放学应该是比我早十五分钟,从学校到这边保守起见算二十分钟吧。那么她病发的时间应该就在这个时间段之内。
我往她那边走了几步,蹲下身来问她:你身上应该随身带了药吧,吃了没有?
她没有反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鬓发黏在脸颊上,痛得手都在抖,好像刚刚那个抬头直视我的错觉。不过应该不是,她已经看见我的脸了,所以我配合着继续压低身子,去看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
嗯。过了一会,她眨眨眼睛,朝我艰难地笑了一下,是炼狱啊下午好啊。
你好,蝴蝶小姐。说实话我很惊奇她居然认识我,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和她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你身上带了药吗?吃了药吗?
没我今天走的急,她短促地咳嗽了几声,整张脸显出一种吓人的惨白色,你也是来买糕点的吧?但你来晚了,我已经把最后一盒今天限定的糕点拿到啦。
我漠然地看着那个盒子上熟悉的商标,心里无限回放那句最后一盒最后一盒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把人打晕糕点抢走然后溜。但我现在走的话,一是她记住我的脸了,估计会对我们两家商业合作有影响,二是我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万一她没了,这里又经常没什么人来,最后查到我头上,解决起来非常麻烦。
我帮你叫救护车吧。我很快打定主意,作为交换,你把这盒糕点给我。
她已经不在作声,头也慢慢地低下去。我全当她答应,一手探了探她的脉搏确保人还在,一手打电话叫车。救护车果然开不进来,我报了就近的街道,弯腰把人抱起来。她真的非常轻,我上下颠了颠,感觉就和抱木偶娃娃一样轻松。
脚踝和背还在火辣辣地痛,带着个人我真的不敢再翻墙,不然一摔摔两个,我真的很难再爬起来第二次。还好我这次运气很好,挨着墙终于找了不久就找到了隐藏在层层爬山虎后的正门。我把人带出去送到车上,又和司机说了一声,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329.
消毒液,血液,混合起来是又冰凉又悲伤的味道。我以前次次都是跟着母亲来,没想到还有跟着其他人来的机会。大小姐已经脱离危险,很安静地陷在床铺的那一片白色里沉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我拿着她的书包和糕点,端坐在她床边等她醒,顺便发消息和父亲说了一声这边的情况,她家里应该很快会知道消息,然后赶过来。
实在要说的话我现在走也不是不行,医药费我全给她垫完了,也拜托了护士帮忙照顾她到醒,总归是挑不出错处来。但我还是放心不下,她和我母亲是朋友,我偶尔在母亲的房间里也能看到她(不过她在的时候我一般都不作声),万一她多嘴和我母亲提了一句我的不好,那相当于我之前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啊好麻烦,早知道今天就不赶着去买了。
我平平淡淡地在心里抱怨着,从包里掏出昨天开始做的手帕出来,手帕上只绣了一半的红色花朵,我只绣了上半部分的花瓣,远远看去,像是被浸了一半的血。
红色康乃馨。祝你平安长寿,祝你健康。我的母亲。
炼狱?
我绣最后片叶子的时候她醒过来了,轻轻唤我一声。我稍稍被吓了一跳,手没注意,被针穿透布面扎了一下,还好我眼疾手快地把手指放开,唯一残余的血色只是染在了花瓣的边缘。
啊。她也被我吓了一下,对不起没事吧?
没事的。我习惯性面上带笑,不知怎么的,把手帕翻过来给她看了看,没有沾到其他干净的地方,我等会再把花瓣补一补,味道也很淡,应该看不出来。
我问的是手啊,炼狱。她好像很无奈地笑了笑,要去拿水冲一冲吗?
我摇头:血很快就能止住,不用担心我。
这个话题就此终止,我以为我们能很快结束对话,我拿着糕点走,她把我垫的钱还给我,然后我就可以在她家里人赶来钱走掉,不用再来一通你来我往的客套。但这位大小姐显然兴致很高,想还和我再聊一段。她的语句温和诚恳,我一时竟找不出来可以钻空子道别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