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他还是让鱼鱼看到了他最不堪入目的一幕,他厌恶极了这种脆弱和无力。

可阴影就像是沼泽,拖着他一步步深陷进去,越是挣扎越是下沉。

虞鱼眨了眨眼睛,雨珠从他的额发顺着落在他的眼睫上,他一眨,水珠就往下掉。

虞鱼抬起手,把手摁在温羡清的背上,轻轻拍了拍:狼狈的话,我更狼狈一点叭。

他刚刚一路跑过来,一直没有撑雨伞,现在整个人都湿透了。

温羡清低哑地笑了一声:我那么恨他,可是却更怕他。

他闭上眼,自嘲般地说:很可笑是不是,可我就是害怕。

虞鱼抿了抿唇,他慢慢地说: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问题。

温羡清,你转过去,看着他。虞鱼松开手,盛满水汽的眼眸里透着坚定。

温羡清望着虞鱼:看着他?他浑身又僵硬起来,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虞鱼温软地笑起来,脸上的那一点小酒窝带着安抚又醉人的味道:对,看着他。

温羡清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转过身。

他长什么样?虞鱼在温羡清的身后,平静地问道。

温羡清看着几步开外站着的温行致,他的眼神又恍惚得失了焦:很高打人的力气很大

他站在男人的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虞鱼把音量稍微降低了,他的声音像水,温润地淌过人的耳朵:不对,那不是他现在的样子。

他长什么样,你用眼睛去看,过了那么多年,他还会是当初的模样吗?

温羡清怔了一会儿,他的视线终于准确地定在了温行致地身上,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好好地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很矮很瘦,浑身脏兮兮的,一个老头。温羡清一点一点地说。

那你还怕他吗?虞鱼问。

温羡清看着面前又老又瘦的温行致,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他把掉在地上的那把刀捡起来,苍白的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笑,他微微侧过脸看向虞鱼:

不怕。

温行致终于从那种奇妙的状态里解脱出来,他又恢复那副丑恶的嘴脸:把刀给我!你这个小畜生,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

温羡清把刀拽在手里,微微一笑。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这个佝偻的老头,是啊,他已经老了。

温羡清语气温和:闭嘴。

温行致的吼叫哽了一下,随即变本加厉,他恼羞成怒:你现在不听爸爸的话了是吗?我的乖儿子呢?是不是爸爸太多年没管教你,你就开始不听话了!

温羡清算个什么东西,这个小杂种以前不还是得乖乖站在角落里任他打。温行致脸色阴沉地想着。

温羡清握紧手里的刀,他迈了几步,走到温行致的面前。

温行致只感觉到脖子一凉,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温行致颤巍巍地朝那把刀上看了一眼,像只漏气瘪掉的气球,没了声响。

温羡清声音带笑,却又仿佛透着刺骨的冷意:我说了,闭嘴。

温行致抬头,他像是第一天认清了温羡清。

这人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幼小得无力反抗的男孩,而是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

温行致抖着嘴唇:这是这是犯法

温羡清:犯法?他笑出声来,抬脚踹翻了温行致:那我们走法律程序。

只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来重温一下父子情。温羡清蹲下身,捏着拳头揍人,只往不留痕迹的地方招呼。

巷子里响起哀嚎声,然后哀嚎声慢慢微弱下去。温行致躺在地上,在雨水的洗刷里没力气叫唤,只顾着疼了。他睁着眼睛,冰冷的雨水滴在他眼睛里,引得他又是一阵痛苦的呻.吟。

虞鱼报了警,警方很快赶到,把温行致带走。

警车离开,温羡清望着摊开的掌心。

其实他想过更可怕的事情,只要他在手上划一刀,那些血流出来,温行致沾上了可能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血液会腐蚀他的皮肉,吞掉他的骨头,让这个人从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温羡清甚至有些恶意地想,他本身就是从仇恨里转生出的怪物,血都是腥臭又危险的。

怪物杀人会犯法吗?

温哥。虞鱼的声音穿破雨雾,清晰地传到温羡清的耳边,你有受伤吗?

温羡清从魔怔里清醒过来,他低头和虞鱼对视:没有。

虞鱼浑身**的,他是跑过来的,所以身上的衣服基本被雨全都打湿了,薄薄地贴在身上。头发也乱糟糟的,蔫哒哒地垂落下来,贴着脑袋。脸像是被水浸透了,冻得发白,鼻尖却透着点淡淡的红。

像只猝不及防淋了场暴雨的小猫崽,棉花糖似的茸毛都湿漉漉地贴在身躯上。

温羡清突然想起了十年前,鱼鱼也是像今天这样,精准无误地找到了他,给他包扎伤口,带他从家里逃出来。他后来才能抓住机会,把温行致送进监.狱。

他惶恐又无助的时候,是鱼鱼伸出手,给了他一个淡淡的、带着薄荷香的拥抱。

温羡清喉结耸动,他朝虞鱼伸出手,话语温柔缱绻得像恋人间的告白:可以再抱一下吗?

虞鱼歪头,乖顺地张开手臂:可以呀。

温羡清把脸埋在虞鱼的肩窝,缓了缓,声音沉闷:我的妈妈,是被他逼得自杀的。

她死的时候,血把一整个浴池都染红了。她跟他说对不起,妈妈没法保护你,可这明明不是她的错。

温羡清之后有时候会想,如果他能更早一点恨上温行致,更早一点发生转化,更早一点接触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又或者,温羡清喃喃道:如果我能拼了命地去护住她就好了。

那样他说不定能够因为怪物的血脉而活下来,而母亲也会平安无事。即使他没能活下来,那也足够了。

温羡清很难过,虞鱼能感觉到,他舔了舔冰凉凉的嘴唇,慢吞吞地说:那样一点也不好。

你的妈妈一定也期待着你能活下来。虞鱼认认真真地说。

温羡清从虞鱼的肩上抬起头,他盯着虞鱼柔软干净的面容,缓缓地重复道:也?

虞鱼也看着温羡清,他咬字清晰地告诉温羡清:嗯,我很庆幸你活下来了。

我很高兴能够在现在遇到温羡清,一个出色的、会发光的温羡清。

温羡清张了张嘴,像是想说点什么,但却没能发出声音。

温羡清只好把人紧紧地搂在怀里,珍惜又克制地圈着怀里的人,如同守护着无价的贵重珍宝。

他是在无边黑夜里出现的第一道光,像是自己在翻找了许久的潘多拉魔盒后,终于在盒子底部找到的希望。

虞鱼被抱着,明显感觉到温羡清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小声说:你在发抖。

温羡清低声应道:嗯,冻的。

虞鱼回抱温羡清,他仰起脸,与温羡清四目相对,靠得很近:我抱住你了,这样就不会冷了叭。

温羡清微微一愣,他嗅着鼻间的薄荷香,温柔地回答:嗯,不冷。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