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指一撮,将纸条揉成粉末,望向高台上方:对于潮生阁,我有个问题一直挺想不通的,想请教一下阁主。
南风意看向他,眼神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你说。
牧白偏了偏头,神色疑惑:请问你们脸皮这么厚,是有什么特殊的保养技巧吗?
第48章斜雨落竹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往常都是潮生阁阴阳怪气别的门派,没想到今日当着江湖各路人士的面竟然被一个姑娘出言嘲讽。
曾在潮生阁手底下吃过亏的侠士心里暗爽,同时也为牧白捏了一把汗。
众所周知潮生阁最是在乎脸面,梦长老心眼如针尖,南风意也没大度到哪儿去嗯?
度量不大的南风阁主掩嘴咳嗽了一声,竟拉下脸面好声好气说:我说了,你若对这结果不满意,可以重抽
牧白扯了扯唇角:不必了,就你吧。
众人见他抽出剑指向南风意,皆是哗然。
南风阁主开口让步已是难得一见,这姑娘却不顺着台阶下,竟还要与他比试。
疯了么?
青莲谷的师姐们都已站起身,攥紧了拳头注视着场内。
秦玖歌几番张口想叫牧白不要冲动,最终都咽了下来。
南风意脸色难看:我已给了你最大限度的
别废话了。牧白已没了耐心打不打,不打就认输。
他实在被潮生阁这手暗箱操作恶心到了,更看不惯对方先给自己下了绊子,转头又在这装好人。
打。
南风意拿起古琴,走下了台阶。
牧白退到擂台另一头,等他在对面站定,抱拳行过一礼。
南风意点了点头:你先出手吧。
牧白可不会与他互相谦让,比试一开始,便提剑瞬步过去。
他谨记着师姐的叮嘱,不在台上使用玄鹤门身法,但身轻如燕的基本功没有白练,速度仍是快得惊人。
南风意未曾料到他攻势如此迅猛,瞳孔骤缩,在剑尖刺来的一瞬间以琴身背面相抵,碰撞出金石之声。
牧白微眯起眼。
这把琴材质坚韧,比之木质的寻常古琴,倒像是用石头铸的了。
高台上,洛忘川眉眼微动。
南风意搞这把琴,恐怕原是打算用来对付他的。
牧白一击而退,收剑的同时想到,青莲剑通体由青铜铸成,与天雨流芳相比剑锋偏钝重,难以对这把琴造成实质性的损坏。
而这琴身面积不小,在南风意手里几乎能当半个盾牌来使,这种情况下想击中对方要害难度极高
铮
他的思绪被琴音打断。
与梦长老不同,南风意拨动琴弦的内力显然更深厚,弦音震颤嗡鸣,虽不像刮锅底那般刺耳,精神干扰和对耳膜的破坏效果却不遑多让。
只一声,便让牧白脑袋发晕,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他完全无法思考,胡乱挥剑斩去,全落在琴身背面。
南风意反手拨琴,音浪一波接一波洗刷着神识。
虽然琴音的攻击集中于牧白一人,但离得较远的高台上众人也受到了影响。
他们捂上耳朵,看向场地内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
隔着这么远都觉得头疼,那姑娘与之正面相对,恐怕脑袋都快裂开了。
事实和他们想的差不多。
牧白耳廓已渗出鲜血,眼里也控制不住地泛起红血丝。
他闭上眼,琴音更加鲜明地回荡在脑海。
恍惚间,牧白想起与洛忘川交手那一夜。
此前数十年,南风意一直是洛忘川的手下败将,而他也和洛忘川交过手,仍清楚记得剑痴的战斗技巧。
区别于牧白的天赋与学以致用,洛忘川强大的剑技,靠的是几十年如一日废寝忘食的练,他与剑同吃同睡寸步不离,早已经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流风回雪剑没有秘籍,战技全刻在洛忘川骨子里,每一剑都是本能。
对了,本能。
南风意的琴音固然强大,却阻止不了本能。
若不思考,受其干扰的程度便会降低。
牧白习惯于在战斗中思考和观察对手,倒未曾听从过本能。
想通这一点,他开始尝试摒弃脑海中纷杂的思绪,忘掉所有学来的技巧。
南风意见牧白闭着眼,看准了时机,便抽出琴中剑直刺过去。
牧白感觉到危险,以足后跟为重心一仰,避开了剑势。
南风意蹙起眉。
有琴音干扰,牧白又闭着眼,按理说很难及时察觉到自己出剑。而且他面对剑尖神情过于平静,躲闪的动作也像一个睡着的人在梦游似地,没有半点章法可循。
这究竟是
牧白脑海陷入空白,连琴音也被屏蔽在外。
与此同时,有什么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渐渐苏醒。
如破土抽芽,一缕悠扬清丽的笛音幽幽奏响,萦绕在脑海中。
是他极熟悉的曲子。
南风意一剑落空,再次拨动琴弦试图增强干扰,牧白却恍若未闻,闭着眼提剑刺来。
他刺击的速度极快,角度过于刁钻,如细雨般无孔不入。
南风意不停移动古琴来抵挡,刃尖灵动迅疾的连刺落在琴身上,如点点雨扑上竹叶。
好快的剑。
确实是快,只是如此高速地出剑,怕坚持不了多久
擂台上,南风意诧异地发现,自己琴身某处被剑刺穿了一个洞。
再这样下去,这把琴又要报废了。
但就在这时,疾刺的剑骤然停了下来。
他稍稍松了口气。
好家伙,剑势终于停了什么?!
南风意视线中,牧白兀地折下腰,以腰的劲力带动剑锋疾速旋转,剑光幻化为一片银光绞杀而来。
琴身和剑锋摩擦出刺耳声响,火星迸溅。
他先前已被接踵而来的疾刺逼到擂台一角,眼下面对大范围的旋斩根本无处可躲。
琴身终于不堪重负,咔地一声裂开,琴弦随之崩断。
脑海中回荡的清越笛音陡然上扬,如一只凤鸟振翅飞出竹林。
牧白遵从本能出剑,雪亮银光破空而去,锋锐无匹。
那剑意中没有杀气,却极度危险,南风意完全是下意识地扔了断琴往后跃下擂台。
剑风与他擦肩而过,落在擂台之外的地面,竟斩开几尺深的裂痕,还在随剑意侵蚀不断加深。
这剑若真斩在他身上,恐怕
高台上众人在牧白旋斩时就已屏住呼吸,此刻望着地面上那石破天惊的一剑,皆是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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