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2 / 2)

青石路上,稚童嬉笑打闹,像一串铃铛招摇过市。

牧白走下台阶,便见石拱桥上,七八个少年抬着轿子,轿上横卧着织女的雕像,前头一列彩衣少女挥舞纸扇,穿过喧闹的长街。

凌云渡的百姓相信织女能保佑姻缘,每年乞巧都要从庙里请出来走上一趟。

途经之处,街边少男少女纷纷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苏墨见他无动于衷,出声问:小白姑娘不祈福吗?

牧白摇摇手:不了不了,我滥桃花多得很,可别再来了。

苏墨弯了弯眼,牵住他的手腕往桥头走。

这是去哪?

既然不求姻缘,不如去河岸放花灯。

乞巧的少年们都追逐织女到桥那头去了,河岸边反倒漆黑安静,只有水面上漂流的灯盏发出幽微光芒。

平日在河边钓鱼的老翁今夜做起了花灯生意,苏墨跟他买了两只莲花灯,和牧白走上栈道。

两人蹲在栈道尽头,点燃灯芯,捧着花灯放上水面。

一松手,它便随波飘走。

苏墨问:不许个愿吗?花灯也能许愿。

牧白诚心诚意地闭上眼,双手合十祈祷:保佑我别再招惹滥桃花了,妖魔鬼怪快离开

苏墨轻声笑出来。

牧白睁开一只眼瞄他:你许了什么愿?

没有。苏墨弯下身,轻轻推了自己的花灯一下,让它走得更快些从前我常常祈愿,未曾灵验过,便不抱希望了。

不灵你还叫我许愿。牧白笑着说是想叫我也失望一回?

苏墨摇摇头:上天不眷顾我,不过我想,他应当很喜欢你,不会叫你失望。

唔,那就借你吉言。

两人站在栈道上,一直目送那两盏花灯摇摇晃晃地远去,汇入万盏灯河。

河畔凉风中,烟花轰然炸响,升上夜空,绽开火树银花的盛景。

焰火的碎片落入静谧河水,点亮漆黑的镜子。

我今早在街上闲逛,那些商贩说,烟火一点燃,花灯会便正式开始。牧白扯着苏墨往街上跑我们得快点儿过去,晚了那些灯都让人摘走啦。

苏墨的黑面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些笑意。

他一言不发,只跟着牧白跑。

长街热闹非凡,少男少女和稚童们提着灯来往,光影攒动。小摊、商铺檐上还有许多花灯未被摘走,光透出薄纸,诗意朦胧。

牧白在沿街的摊上解灯谜,一会儿工夫便拎走八只不同形状的花灯。

走到下一个家,看见这里摆的花灯全和他手里的重样,牧白有点不高兴,同苏墨说:整条街的花灯都是纸糊的,统共就这些样式

商贩心说猜灯谜不过是乞巧节的情趣罢了,您可倒好,一手揽了八只灯,还嫌花样不够多。

也不知是来会情郎,还是来拿大满贯的。

姑娘,再往前走些,一醉轩门口、下午李家比武招亲那擂台上,有一盏灯中花魁,你可以去看看。

灯中花魁?牧白来了兴致多谢大哥,我这就去看看。

一醉轩外。

感谢诸位父老乡亲捧场,我家小姐今日觅得如意郎君,特拿出府中珍藏的九彩琉璃灯,作为乞巧晚会的奖品。李家家丁揭开红布。

底下是一盏方形花灯,内里供的竟是一颗夜明珠,光芒透出九彩琉璃灯面,仍宝光流转,通透明亮。

李家果然大手笔,这九彩琉璃灯光是灯芯就得上万两吧?

那可是夜明珠啊。

牧白跃跃欲试,小声问旁边一位公子:兄台,这乞巧晚会,都比些什么?

那人没回头,只道:歌舞。

哦。牧白又问那如何算是胜?

看那儿。那人伸手一指。

擂台下,李家三位丫头站成一排,每人手里挽着一大篮绢花:若见到喜欢的歌舞,买一朵绢花掷到台上,便算票数,绢花最多者拔得头筹。

原来如此,多谢。

无妨。李家家丁走下台,那人才回过头来,看清牧白的模样。

他怔了一怔,随即笑容满面问:姑娘,你几时上台?我的绢花全给你。

牧白:不用不用,谢谢。

他摆摆手,赶紧拉着苏墨走到人堆另一头。

小白姑娘要上台比试?

牧白蹙起眉:若是论剑还好说,歌舞实不相瞒,我刚到青莲谷时,师姐们都笑我是破锣嗓,可我确实挺想要那盏灯。

歌舞是泛称,舞剑也可以。苏墨从袖中抽出竹笛你若上台,我便在台下给你伴奏。

牧白眼神一亮:那感情好。

单单舞剑难免生硬滞涩,若有笛音相辅,好歹能跟着曲调出剑,想来要更流畅。

李家家丁下台后,人群中议论纷纷,但迟迟没人登台表演歌舞。

第一个上台,底下的观众还未活跃起来,若表演得不好,那气氛可是相当尴尬。

牧白四下看看,见大家都不愿当第一个开场者,便问苏墨:那我上去了?

去吧。

牧白今日穿一身白绫罗纱裙,裙摆飘逸袅娜,但挡不住他身手矫健,手撑在擂台边缘,一跃便上去了。

一瞬间,视线全聚集在他身上,牧白竟觉有些紧张。

这哪家的姑娘,好生俊俏。

就凭这模样,我也愿意给他一朵绢花。

欸,丫头,绢花给我来十朵。

还未开始表演,已稀稀落落扔上来几十朵绢花,牧白被底下黑压压一片人头晃得眼晕,只将目光投向苏墨。

苏墨朝他点了点头。

笛音与青莲剑同时出鞘。

笛声清丽悠扬,短剑锋芒内敛,舞剑者白衣胜雪,眉间一点玉坠随风摇曳,衬得眼波潋滟,似秋水横陈。

这支曲子,牧白在青莲谷听过许多遍。

前半段轻快悠扬,似细雨敲打芭蕉叶,过渡到中段时曲调陡转,如倾盆大雨落下,急骤、狂躁。

他随之折下腰来,以极快的速度旋身,剑光幻化成一片虚影。

结束中段,清越的笛音陡然上扬,穿破夜空,如一只凤凰振翅飞出竹林。

牧白同时出剑,剑光斩开长夜,锋锐无匹。

曲调渐弱,他也如绵绵细雪般,轻盈舞剑,缓缓收剑,直到一曲终了。

清越婉转的笛音于夜色中散去,人们仍沉浸其中,久未回神,仿佛滞留于它勾勒出的斜雨竹林中。

直到牧白收剑归鞘,向台下鞠过一躬,众人才纷纷回神,人群中陆续响起掌声。

李家家丁上台,请牧白到后方席位等候。

同时有另外两个家丁捡拾台上的绢花。此时底下观众们已回过味来,纷纷抢到前头买绢花丢上台,捡都捡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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