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底略带深思,他很信任东岳真人,这种信任和对待武安侯府不同,而是对道家和天法的敬畏。
当年起事前,他遇到名声未显露还在小道观里扫尘的东岳真人,对方跟他说:“入水是蛟,一朝飞升,真龙变天。”
皇帝惊为天人,诚心诚意拜请,后算定起事时机,果然大成。
这回,皇帝让东岳真人掐算的是他若准备北征,将北境彻底收入囊中,胜算几何?
东岳真人花了大半年时间,又在三元宫设道坛九九八十一日,于今日才卜算出结果。
“朕明白了。”皇帝一扬龙袍宽袖,“真人受累,再替朕去一趟帝丘。”
东岳真人右手挂拂尘,左手食指弯曲,单掌竖在胸前,双眼下视,朝前俯首作礼,“无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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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元宫外面热闹非凡,越到里面越安静,每个口子都有禁卫军把守,闲人不得靠近。
陆安然还见到了那位新上任的禁卫军统领周纪,端看外貌不像武人,不过精神气很足,脸稍长,一双眼睛打量人时,会令对方感觉一股压迫感。
再后面小花园隔着居室,为女眷歇脚厢房。
陆安然被引路到小花园亭子外边,侍女对着里边福礼后退下,剩她一人单独站立。
四周空荡荡,而亭子四边都有白纱,看不太清里面是否有人,但直觉有股视线落在她身上端详。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正对面的白纱被掀开,走出来一个宫女,“大公主请陆小姐进内说话。”
亭子本身简陋,只是这会儿铺了软垫锦绸,桌上摆开好几样鲜果茶点,还有香甜奶味钻入鼻腔,顿时改天换地,面貌一新。
陆安然行过礼后,大公主让她坐在旁边,“听闻你们北境的人口味偏咸,不如你今天尝尝我煮的甜奶怎样?”
陆安然倒有些意外,没想着大公主还有这等闲情逸趣,她捧着碗喝了一口,不得不承认,口感极好。
大公主自己却不吃,目光落在陆安然身上,“你平时吃饭都蒙着脸?”
“臣女怕唐突了公主殿下。”陆安然只喝了一口就放下。
大公主视线下移,“不好喝吗?”
陆安然半垂目,东西好吃与否在其次,关键是与谁同桌共食,“许是臣女吃惯了咸食,故而品不来王都甜点。”
大公主一扬手,让人将桌上这些撤下去,凉亭里少几个伺候的人,一下子空旷起来。
“我能不能看一下你的脸?”大公主说的直接。
陆安然迟疑了一下,手伸到耳后取下挂绳,右边半张扭曲的脸暴露在空气里,上面经脉狰狞,状若鬼脸。
大公主被吓了一跳,随后眼中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怜悯以及微不可见的松口气。
“臣女失礼。”陆安然再次覆上蒙面锦布。
大公主微笑:“无碍,你这样会很辛苦吧。”
陆安然蹙了蹙眉头,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拥有这样的脸,虽然非你所愿,但从小一定饱受非议,不得众人理解。”
“还好。”
大公主遗憾的神情摇了摇头,“可惜了。”
陆安然自己都很坦然,所以不太明白大公主为何一副如此痛惜的模样,“臣女习惯了。”
大公主还是叹气,“也难怪你走了仵作这条路。”
陆安然不懂大公主的心思,就如同她不懂得大公主今朝邀约难道只为她的脸表达一番沉痛之情?
照理说,陆安然插手王都神狐案,而顾家又因为这个案子失势,顾秦牧更是直接丢了差事,大公主是皇后的人,见面都该给个白眼,或者像定安郡主那般寻仇都正常,就如今这般不太正常。
“你和云世子走的很近,他可有看过你的脸?”大公主很是突然的转了话题。
陆安然一个激灵,难道这才是正题?
“臣女与云世子从未谈及这方面。”暗指不熟。
果然,大公主神色中闪过一丝满意,“世人都说云世子言行无状,如此看来他还是个君子。”
陆安然不语,她大概明白大公主的目的了。
大公主嘴角微扬,笑容端庄不失皇家仪态,“你为仵作,虽有查真相、替人沉冤昭雪之能,但我以为,长此以往,非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