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许仵作将插在死者身上的笔一根根取下来,解开尸体外衣时还顿了片刻,上次的男尸到底腐烂厉害,连块完整的肉也找不到,不比这个刚死不久,男人身体特征明显。
陆安然仿佛知道他的顾虑,开口道:“无需顾忌。”
许仵作动作利索,扒拉完外衣后,又解开里衣,两人就蹲在尸体旁边观摩起来,说到兴起还会亲手上阵。
苏霁首次直观,有些接受不了一个女子对着男人的身体翻翻捡捡的场面,想和云起暗通一下此类心情,却见他正握着扇子在轻敲门窗。
“世子……”苏霁一言难尽。
云起转回头,了然道:“苏霁,你也是跟着本世子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么点出息。”
苏霁不是很明白,是他思想上落后了吗?为何他家世子适应的如此良好?
挥掉脑海里陆安然面无表情翻弄男人某部位的画面,来到云起面前问道:“这个门窗?”
“没有外人闯入痕迹。”
“地上也无,钱财全在。”
云起微仰首,半眯桃花眼,“如果有凶手闯入,护院更不可能不知情。”
“凶手是护院其一?”苏霁抬头检查屋顶瓦片,“密室杀人?”
“还有一个可能。”一道清亮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陆安然缓缓起身,沉静的双目在昏昏暮色里雪亮,“柳长和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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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柳府管家一摆手,坚决道:“我家大少爷生性豁达,绝不会自杀。”
许仵作代为解释道:“从笔入胸腔的轨迹和手势方向,却是柳少爷自己所为,且他身上无任何挣扎痕迹,也并非窒息,房中没有第二人出现,遂以自尽定案。”
柳老太爷还昏厥未醒,管家不敢大意,咬紧牙不松口,“提刑司就是这么办案的吗?我们大少爷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谁自杀不选个跳河上吊,你见过用几十杆笔把自己捅死的?”
正僵持不住,门外传来人说:“孝礼是自杀?”
这道声音平和,并不带任何强压的语气,却无端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压迫力。
管家眼中一亮,快步迎上去,跪拜道:“小的拜见柳相,您要给大少爷做主啊。”
陆安然在听到柳相这个称呼时,立马将视线放到门口,她先看到一双黑色锦靴迈入门槛,随后青衣玉带,上面纹饰简单精致,就如他人,处处不显贵重,反而让人觉得清贵。
他看了看在场所有人,在上首坐下,面色波澜不惊,目光寻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陆安然心想:此人不是心性和气,便是城府极深。
柳相知先看向云起,“云世子,听说自你领了提刑司的差事后,整顿衙门,旧案新翻,破获了不少案子。”
云起一改浮夸耍赖,正儿八经道:“为圣上分忧,乃我本分。”
柳相知笑笑,又转移视线,看了苏霁半晌,才把目光落在陆安然身上,“你就是陆逊之女?”
陆安然半垂眸,“是,家父蒙都陆氏陆逊。”
“我亲自批的书函,你怎么入医辨宗去了?”
“大人的书函只为稷下宫考核贴,未言明非医宗不可入。”
“嗯,你说的对。”
陆安然没想到柳相知这么好说话,反而拿捏不定,迟疑道:“大人为何特批书函给我?”
柳相知目色和煦,脸上甚至带了春风般的微笑,“你摔茶壶那一下,很好。”
陆安然猛然拽紧手指,“难道……”
她原以为京中会派人各地暗访,手中所拿都是事先盖好印戳的书函,听柳相知这话,好像并非如此,似乎很清楚她所作所为,柳相知另外特地下发。
再想到庞经不知意味的明显示好,她开口道:“庞大人?”
“陆逊文采斐然,没想到他女儿却有学医本事。”柳相知道:“如今还离经叛道,走了仵作一行。”
陆安然心里五味成杂,来回转的念头都是——
“父亲在别人眼里平庸无为,陆氏在他手中才逐渐式微,柳相知为何偏偏说他文采斐然。”
“既然柳相知对她的情况这么清楚,老头儿果然是他抓的吧?”
之后在该不该试探中纠结,等到回过神,正好看见柳府管家冲地上狠命磕头,声音太响,才惊醒的她。
“老太爷生死未卜,大少爷的尸体还在隔间放着,请柳相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