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眉头深锁地摇了摇头,叹着气往外走去。
容烯垂了头,目光定在写了一半的字画上,手中提着的笔不知何时落了墨,在白纸上泅开,浓黑一片,仿佛此刻纷杂的心情,沉闷地透不出一丝光。
他有一段心事,从未对人言说,七年前,他见过一个玲珑似玉的女孩,小小娇娇的女孩肤白娇嫩,站在御花园的姹紫嫣红中,身着白底大红色的对襟短袄,脖颈间挂着银色的长命锁,锁下坠着银铃,每走一步,叮叮当当清脆如泉般响着,细软的双手套着一对翡色的玉镯,冲着他笑起来的模样,像卷了天地月华,一眼便入了心入了魔般。
那一年她十二,是踩在云端的娇宝儿,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薛家嫡小姐,高不可攀。
那一年他二十,是宫内人人可欺的落魄皇子,无依无靠,就连亲事也是身不由己地在父皇手下敷衍地一拍既定。
婚礼上,他再次见到了那
个女孩,星辰大海般的清眸没了笑,凄雾雾地看着他,有酸涩也有哽咽,他不敢看,不敢猜,更不敢心疼,在一场没多少真心祝福的婚礼上,落荒而逃。
至此,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一块地方,像生出了一株根苗,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小心翼翼呵护着,等到天亮又细细藏好。
这么多年,他们见过的次数寥寥无几,他每次却总能深刻记住她的模样,从稚气未脱的孩童长成亭亭玉立明艳娇俏的姑娘。
看着薛府如日中天,看着官媒几乎将薛府门槛踏破,看着为了能得到她争得头破血流的世家少爷遍布京城。
他默默期盼,默默祝福,希望她能觅得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地幸福着。
他想了很多,盼了很多,独独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折回来,带着满身清馥的香,一头扎到他怀里。
之余她,只是一次试探。
之余他,却是石破天惊。
他锁了心门,挡起一身防备的刺,跟着他,她会遭受奚落嘲讽,以及无穷无尽的委屈,而他能给的起的太少太少,这么好的她,应该站在云端,拥有最好的一切。
笔放下,容烯撑着桌面,双掌寸寸笼起,握紧成拳,紧到骨节泛出了白。
轩王府外的薛宜若,意料之中又被拒之门外,而管家带来的话,一次比一次剐人。
看着脸色白下去的娇人儿,管家心
中不忍,正要说什么,却见薛宜若弯起眉梢笑了笑,站稳了身板有礼道,“有劳管家跑了这么些趟,宜若心意已表,既然轩王殿下不见,宜若也无颜再回府,便寻了角落等着便是,轩王殿下不必在意宜若死活,既是一厢情愿宜若自会愿赌服输。”
说到做到,薛宜若话说完,身旁的阿环咬咬牙抽了帕子铺在了门口的台阶上,薛宜若坐了下去便不动了。
管家目瞪口呆,这薛小姐竟来真的,这要出点事,可不是儿女私情的问题了。
看着管家急匆匆掉头回去,阿环心疼坏了,“小姐,这轩王简直不知好歹,你都如此纡尊降贵了,他竟然还这般不领情。”
在门口站了两个时辰,薛宜若确实累的不行,她靠在身旁的石狮子上,眼角眉梢的笑意星星点点亮着,“阿环,你不知道,我很开心,从没像这刻这般开心过。”
啊环瘪了瘪嘴,小姐开心,她可一点也不开心,亏得这轩王府偏僻,周旁也没什么人来往,这要是传到薛府,知道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指不定怎么翻天覆地呢。
说着话,阿环也在薛宜若身边坐了下来,有些担心地瞧了瞧天色,“小姐,这风起的这么大,只怕要下雨了。”
薛宜若压了压飞扬的裙摆,看着越发昏沉的天际,笑得更欢乐了,“下才好呢,就怕下的不够大不够烈。”
不够让他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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