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五千六百缗并不算大数,且先圣已颁诏令,‘非铁锡铜荡穿穴者,并许行用’。您说,六部这些人在庆成节的时候,把小事闹大,不是给您添堵吗?”
王守澄看着圣上脸色,不失时机的在他耳旁说到。
这时裴煊上前禀道:
“圣上,若只是铁铅锡铜钱,臣等不会恐慌,但这批钱,是太和二年,您亲自让京畿各州府收缴上来的鸡目钱,此等劣质恶钱,通过太仓正名,再度流向民间,圣上,虽然只有五千六百缗,会让朝廷信誉大大受损啊。”
苏元枫也上前禀道:“圣上,明明是太和二年收缴,并由神策军负责焚毁的鸡目钱,为何会重新出现,还有人妄图将这些劣质恶钱送入太仓,细思极恐。”
王守澄和韦元素面面相觑,王守澄没想到,兵部一把火,把这笔钱的来历烧到了神策军。
郑注是我的人,这连圣上都知道,莫非是韦元素老小子在背后阴我?
当年左右神策军都有人参与焚毁恶钱,韦元素从中做了手脚,偷偷昧下一部分恶钱,如今假郑注之手,将我拖入泥沼?
对面的韦元素也是这么想的,不同的是,他立刻生出警觉:
王守澄一直都想除掉我,焚毁恶钱时,左神策军也有人在,莫非,他把我的人策反了,只要圣上审案,他立刻会将脏水泼在我头上!
事发突然,大殿上的空气诡异起来。
裴煊又道:“禀圣上,事发之时,不少外邦使节在场,此时若不能很好解决,臣只怕,还会影响到大唐在外事上的信誉,请圣上三思。”
大殿上除了圣上在龙椅上坐着,下面也坐着一人,那就是轮椅上的李奏。
他和忻德商议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恶钱的区别,是忻德提醒他,到淮南收回来的恶钱,是私铸的掺有便宜金属的铁铅锡铜钱。
虽然是恶钱,但官府睁只眼闭只眼,早把它当成标准铜钱来使用。
只有去收那些质量很差,被官府禁用的恶钱,比如丢在水里都会浮起来的鸡目钱,那才罪当砍头。
鸡目钱几年前官府收缴过一次,当时是用两枚真铜钱,换一枚鸡目钱的方法,收了一批,可百姓中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想等官府调高兑率再换。
还有一个地方会回收一些鸡目钱,那就是铁铺。
谷span>李奏听取了忻德的建议,虽然要一点一点的收,但这也激发他想出一个栽赃神策军的主意,直到那日吃暖锅,他才将他一箭三雕的办法告知大家。
户部一口咬定就是那批钱。
神策军要撇开干系,就得舍掉郑注。
此时郑注还没有替皇兄治病,也还只是王守澄的心腹,圣上绝对会用杀了郑注,给王守澄一点教训。
因为生辰纲是他献的,固然要杀陈金水,他不过是个虾米县令,绝对扛不下私盗焚毁币、妄图充入太仓国库,打击朝廷信誉的欺君大罪。
但现在……李奏改了想法,他要救郑注。
裴煊、元枫进殿前就得了小纸条,他们不知今日又发生了什么,但元枫立即按李奏安排的,派人通知了阿史那夔。
龙椅上的圣上有些恼羞成怒,这几千缗恶钱王守澄他们也不放过,还想当做生辰纲混入自己的私库,其心当诛!
他冷冷说到:“李石,这事直接由你刑部接手,涉及恶钱充国库,且人赃并获,伊阳县令陈金水族灭,检校库部郎中郑注……”
“圣上、圣上!微臣冤枉啊,微臣与陈金水是同乡,他自告奋勇替微臣筹备生辰纲,微臣也不知他怎会利令智昏、以次充好,在生辰纲当中夹带恶钱。
您就是给臣十个胆,臣也不敢这么做……”
郑注跪下为自己分辨。他本来并不害怕,一百万缗礼物中,只有五千六百缗出了问题,而且又不是自己经手,这要洗脱很容易。
可没料到,恶钱的来历将这个错误放大了,关键是,还把神策军右中尉大将军王守澄变成了当事人。
与他不合的左神策军大将军韦元素,不但要洗清自己,还会狠狠的踩对方。
这个局势郑注始料未及,他与王守澄关系交好,但他也相信,王守澄要撇清自己,就要与他划清关系。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小小县令敢在朕面前陷害于你?还有人在背后指使你?”圣上冷冷一笑,将这个毬踢给了王守澄。
郑注急忙道:“查陈金水,他这生辰纲必有来处,五千多缗铜钱,说不定是从下面收上来的,与焚毁币无关。”
“你意思是,我们户部认错了,故意与神策军为敌?”户部尚书刘麟在裴煊的引导下,已经深信不疑。
王守澄已经决定放手郑注,他知道圣上刚才就是不想追查过去的事,要用郑注对此事做个了结,他又怎会支持郑注查案?
毕竟自己下属是不是被韦元素收买了,他也不敢赌,当场喝到:
“郑注,你不要信口雌黄,挑拨神策军与尚书省的关系!”
圣上正要发话,下面已有人说话:
“圣上,臣弟有话。”
“讲。”
只见李奏自己推着轮子出了列。
第二一三章暗涌
圣上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李奏说话,心里觉得怪怪的:
他以前能站着的时候,尚不爱在大殿上发言。坐下来反而有想法了?
大殿之上,岂能容两人坐着?今日他若是胆敢议论朝政,那……他就再也不用回长安了。
对付不了王守澄,我还对付不了一个瘸腿的皇弟?
站在李奏旁边的安王,几乎就要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