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我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眼花,现在才想起难道不是件好事么?”我转身指了指迪姐,笑道:“倘若昨天我不假思索地告诉你们,那么国民侦探就会丢开山坡跑这里来调研,如此一来,有线台的人也同时会注意它。可是那样,对Dixie来说,岂不是更颗粒无收了么?”
“你做得对,这个秘密就你知我知,咱们仨对谁都别透露。”迪姐闻讯也是连连点头,她下到山石前左右张望,眯着眼说:“这里面应该还有空间,让我进去看个究竟。”
说罢,她侧着身开始往里钻,但破墟太窄她没试成功。Krys推说她胸太大,换自己来试试,结果也没能挤进去,被反讥骨架太大。我站在一旁看她俩闹笑话,这种窜巷爬缝,也是讲究技术含量的,活像块铁板那样硬来怎可能会成功?想着我上前一虎分两凤,让她们退开,先进一条腿再挪进屁股,扭了几下继续伸入胳臂,最后将脖子一缩,轻松爬进了缝隙。
这道破墟位置极其隐秘,表面看只是道犬牙形的破口,并嵌在山石内壁三米左右的深度。我猜测或许在很久前也同样发生过一场地震,导致了隧道中段部分山石开裂,由此暴露了出来。有人注意到这个秘密,便找来一棵不反光的杉树严严实实堵在口子前,暗无天日的隧道内,当火车疾驰而过,司机只会看成是株山石间的枯木。随后这人找来工具,开始不定时刨挖,终于勉强打通了可容人侧身进去的裂缝。
而在裂缝背后,有个厕所大小的空间,呈纺锤形。山体的本色也是漆黑如墨,层层累积的石岩坚硬如铁,一看就是寒武纪时期的沉淀岩床地质。在纺锤的底部,是块平整的石面,上面嵌着口硕大的闪光之物。那应该是某种装置,红铜打造,外形像部天枰,两头垂着拳头大小的铜珠。在球体偏上位置,有两块厚实的铜块,中央被剜出一个圆孔切口。
“这应该是个机关。”我正看得暗暗称奇,背后传来人语。一扭头见她俩已延循我的方式爬进破墟,此刻正站在身后评头论足。我欠了欠身,让知识面最丰富的迪姐上前详端。
她拿手在装置上比拟,思索过后握住铜珠链子使劲往上提,虽大小与那个平整圆孔一致,但卡在里头就是拖不出来。Krys也在另一颗铜球前使劲,结果也是一样。在这道障碍物的铜块上,有两扇半圆形的凹陷,说明正确的使用方式,是要将球提到这位置搁下,方能启动。
“这台装置不论怎么看,都与科西塔图腾有关,两者靠得那么近,也许试炼成功,就会出现重大变化。”迪姐扶着我肩头,眼中闪现出喜悦的星光,大笑起来:“是的,一定就是那样。不然,你我魔魇视角里的人,又是怎么跑去四阶的?它不会按我们走过的路线荡下去,而且据说当时阴火仍在燎原。Besson,这个发现太惊人了,一下子就将许多疑问解释了清楚。”
“你是想说?科西塔图腾,没准会是道门?”Krys也充满好奇,攀着她肩头问个不停。
“就算真是那样,铜珠子提不上来也是枉然哪。”我也上前试了试,两颗铜球只要拖进圆孔里,不论使多大劲都难以提起,那不过是白费气力。
“不,办法一定会有,否则那人没必要遮遮掩掩,给我些时间,好好想一想。”
迪姐问我要了支烟,独自挤出破墟去思量对策。我和Krys留在装置前,一轮接着一轮地尝试,累到手抽筋也是枉然。见撼它不动,我俩只得倚着石壁坐下。结果视线一低,便注意到脚下有些被遗弃的物件。那是一个大号油漆桶,里头荡着半罐子锈水,泡着个揉烂的骆驼烟盒,边上还有掐灭的烟蒂。除此之外,是剪碎的野花书签和用来垫屁股的废纸。
不久之后,隧道里传来清脆铃音,那是迪姐的手机在嘶鸣。她接起电话后略略说了几句,便向我们扬手示意立即回去,说老戴等人正打算召集大家开个会。我们仨跳上车,很快发动引擎,朝着黑枫镇方向疾驰而去。
“看你停留在外那么久,踌躇满志的模样,应该已有办法了吧?”Krys推了她一把,问。
她点了点头,并不细说,只是蹙紧柳眉专心开车,来到镇尾空地前停下,又对我俩做了个噤声,再三告诫对谁都别提,随后朝着整片旅社最亮的一间客房走去。
人刚一靠近,已听得室内喧闹异常,帕科孤零零坐在屋前,正翘着脚在看风景,他是老戴故意安排在外的,已防止有人跑来窃听。当推开门,便见得两张单人床拼接在一起,空出来的墙上被支起块板,上面贴着花花绿绿的各种便签纸,相互间用图钉棉绳联好了关系图。
几乎所有客房的椅子全搬来这间大屋,人们贴墙坐得满满,有的手拿小本在记录,有的在相互交头接耳,还有的,例如魂镰和兔子正合着眼闭目养神。见人全数到了,老戴拉起窗帘,摆手示意安静,擎着一支甩棍,开始就这两天的发现做一个总结说明。
首先是匿名信里多次出现的人名丽姬娅。蒙太古(以下简称丽姬娅),也许正是素描画像中的那张女人脸。为什么说也许呢?因为在佐治亚国民侦探的协助下,调查出此人没有直系后代,她在地鸣车站矿山当财务,时年42岁,曾结过两次婚,又分别离异,没有子嗣。老家在桃树角,失踪后家里仅剩一个老父,60年代已过世在养老院里。正因为此,她的资料极其稀少,就连相片也没有,因此我们只能姑且这么怀疑。
接着被搜找到的那封拼接信,在前一个小时的对照后,人们发现字条大多是科幻类书籍的44页到68页,以此类推应该是寄出的第三封。而未知的两封便有了规律,所以人们将原先字条重新做了拼接,由此获取了截然不同的讯息,大致还原出来是这么回事。
丽姬娅徐娘半老,既善于交际又十分有风韵,所以在地鸣车站广有追慕者。但她眼界比较高,而且有自己的打算,所以老粗们不是她的菜。寄信者也是其中之一,这个家伙我们先假定是名男性,毕竟50年代跨性别者少之又少。匿名信的寄出邮局也在桃树角市,故而此人是否在矿山一带工作不详,但能够肯定的一点是,这家伙对两地都十分熟悉。他也许是个腼腆的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又有些孤僻的人,所以他的求爱仅限于单相思,甚至害怕被丽姬娅猜出是谁,故而选用字条拼接的方式,来委婉表白爱意。
不过,财务女并不喜欢这种猜谜游戏,直截了当拒绝了他,并说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人,肯定心里阴暗且变态。故而未将他当回事,仍旧自己过自己的。时隔不久,丽姬娅似乎又与某个人疯狂相爱了,并与之关系公开化,此人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信件中他发泄道,我付出那么多,哪怕是个傻瓜也能猜出我是谁,而丽姬娅收了那么多好处却仍装聋作哑。他是比不上那个幸运儿,但又怎样?那家伙能像我这般全心全意待你吗?为此,他打算再做最后一次尝试,如若无果他也就彻底死了心,从此离开这片伤心地。
“这只是我们在做的推测,究竟是不是仍很难说,不过老钱家那缕头发应该就是财务女的。”老戴得意洋洋地打口袋中掏出埃文斯扁平打火机,搁在床头道:“凭借一个已知线索,我们很快就找出了另一个线索,那就是男二号,这只打火机的主人又究竟是谁。”
顺着他的话,众人的目光集中投到了男人脸的素描画上,正等待着老戴的不凡发言。
“我们始终找不出他的身份,是因此人压根就不住在佐治亚境内,真正的答案却是由我们明日光辉合作社发掘出线索的,男二号的大名叫休伊。格兰特(Huye.Galnt),与我一样是土生土长的纽约人。而纽约的国民侦探们,正在忙与调查连环杀人狂事件,并未怎么留意这件事,所以很不幸被忽略了过去。素描图发布的三天后,我的人收到了讯息,上东城一个花匠在酒吧自称认识这张人脸,所以便去拜访,因此获得了以下更详尽的资料。”
休伊。格兰特(以下简称格兰特)出生在富贵家庭,父母过世后继承了大笔遗产,与丽姬娅一样,也离异过两次,同样没有子嗣。他本身不经营产业,而靠投资来获取回报,地鸣车站的赌场,也许他注资过钱,故而身份是个股东。这就难怪了,为什么此人出入禁火重地可以堂而皇之抽烟,却无人敢管,只因其正是小老板。这个格兰特在见到丽姬娅后立即被她迷住了,所以每隔一个月便借故跑来佐治亚与她幽会。不过这家伙在53年人间蒸发后,家业就被自己几个胞弟给瓜分了,故而现存资料也相当少。知情人花匠的父亲恰巧曾在格兰特家帮佣,因此他才能将之认出来。所以,信件里所提到的幸运儿,便是他无疑。
那么,如果一男一女两张脸的身份都被确认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道谜题,神秘的寄信者又是谁?这个人的身份会是许多,铁路段巡道员,车站周遭的镇民,矿山的工作人员,桃树角的某个人。为此,侦探又给老钱打去电话,查问他祖上是否有人居住在桃树角?但很遗憾,老钱以及他太太,所有亲友都在北卡,与佐治亚半点联系都没有。
如此一来,牙轮咒事件又被陷入一个死局,这双男女凶灵为何别人不祸害,专就盯上他?这其中,必有未被揭开的重大秘密。而接下来的侧重点,就是要设法搞清寄信人的身份。
最后一个问题,与我和迪姐切身有关,这也是阿加决定工作帮再多留几天的缘故。通过对逆流幻日的不断推演,我们渐渐得出结论,魔魇中所经历过的地狱,虽然夸张,但全是真实发生过的往事重塑。那么现在有了平面图,众人自然就会进行对照,查看四阶的设施分布。
但据观测下来,我与迪姐所穿透的沙土包地带右拐处,只是一间堆放备用工具的角落,类似仓库般的小破屋,这对男女理应不会跑去那里苟且,更何况附近是个人来人往的工作区域。那么,我所见到的灯下谈情说爱的地方,又究竟是哪?正因为存在这个极大出入,国民侦探对我的说辞深表怀疑,他们既觉得毫无价值又不愿推翻,除非能找到新的证据。
“这是一场攻与防的对决,对方周密地掐断了全部线索,才造成今天我们举步维艰,令一件十分普通的事变得越发扑朔迷离,故而成了悬案,也因此吊足了广大国民侦探的胃口,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了进来。”老戴接过尤比西奥递来的夏眠一饮而尽,道:“在与鬼神的较量中,我们是不对称的弱势一方。接下来钻孔处是无法指望了,别人已把地圈起来,严禁闲人趁漏去爬坑。就算州里募集到四万票,估计到那时,老钱也已经歇菜。所以,我建议大伙挪窝,分出一部分人前往桃树角继续去追寻线索。”
这个总结大会,在十点结束后,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各自回到自己客房,蒙头呼呼大睡起来。我也感到困乏,所以早早回去,与对床的兔子闲聊了一会后,逐渐进入梦乡。就这般昏昏沉沉睡下不久,感觉有条冰冷的胳臂探入被窝轻轻推搡,我被激得打了个颤,从床上坐起身来。只见黑暗中有双明亮的眸子正盯着我,那是体力充沛的迪姐。她朝兔子指了指,对我做了个噤声,示意我穿衣起来跟她出门。
“你怎么精力那么旺盛?”我看了看表,午夜一点,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毫无倦态,我不仅摇头苦笑,只得尾随着她来到旅社空地上。很快见到另一个人也被叫了起来,她是Krys.俩人似有默契,正蹑手蹑脚在搬着两只沉重纸盒,置入旅行车后厢后,招呼我上车。
“大半夜的,你们这是上哪?”正待发动引擎,背后传来个瞌睡虫般的嗓音,回头去看,兔子不知何时正站在车窗外,一边抖着腿一边发问,道:“想干什么最好先通一下气,你等难道不知捕梦者的夜晚就像白天同样清醒么?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视线。”
“知道了,你先上来再说。”迪姐尴尬地为他打开车门,汽车一溜烟朝着黑枫口进发。
当他得知我们将要去干件大事后,顿时显得饶有兴趣,并说这种事,最低限度也该让他这种专业人士知道,此事就连尤比西奥也没什么把握,我们偷摸去干万一有所闪失,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简直是胆大妄为,无知到可怕。不过迪姐却答应他,自己并不会去深入涉险,只为解开装置之谜,搞清后很快就会回来睡下。
纸箱内是她要求Krys去搜找的物件,分别是三个倾空的大油漆桶,半箱柴油,一大包冰块和五瓶矿泉水。她的对策就是热胀冷缩,这道题依据回忆让她想起过去念书时做过的一项实验,与那机关的原理十分相似。先用一只桶灌入油料加热铜珠,随后将它们浸入另一只桶的凉水里,最后再置入冰块中彻底降温。如此一来,就能轻易提吊出圆孔放置在凹槽内。
很快,我等四人回到那道豁口前,捕梦者见到后两眼放光,他让我和krys留在车里,自己与迪姐提着纸箱爬缝进去摆弄。听着四周嘁嘁嗦嗦怪音又起,仍是素魂们的喃喃自语,以及那个男中音在问到底有没有为它去好好办事?我感到百无聊赖,便掏出手机,想知道林锐一伙人目前究竟是什么状况。
恰在此时,耳畔传来阵阵电磁的轰鸣声,隧道内的怪音立即消散得无影无踪,我不知出了什么事,忙与Krys打亮手电跳下车,迪姐与兔子与此同时也爬出豁口,向我俩竖起拇指。
我等四人循着声响朝前去,来到了科西塔前定睛时,那图腾已被颠倒了过来,当人贴到半米之内,整块石盘随着“喀嘭”一声,徐徐地移开,露出其背后妙不可言的秘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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