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虫豸吞了?你说在啃吃僵尸?这更不可理喻了。怎样的灯?”魂镰急着追问。
“挑在竹竿上的灯?如果是素魂的话,她又是如何带进去的?莫非是不靠人或实体带的那种?”侦探沉吟片刻,自言自语:“可你说过它是个十分工整对称的地方,那么,你赶紧看看,大门的右侧角落里,是不是也有同样的灯?两者位置是相同的吗?”
“只瞧见一只,老子哪怕数学再不好,也能分清单数还是复数。”我恼恨地回应。
“那还好,嗯。”老戴应和着,又渐渐陷入沉思之中,我的脑海中布满他在问为什么。
恰在此时,我感觉右侧也忽而亮堂起来,就在这须叟之间,另一盏竹竿怪灯,伴随阵阵雾气,如同鬼魅般显出形体来,两盏灯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激动地频闪起来。当我将这个喜讯传达给侦探,这老小子顿时暴跳如雷!
“我说呢,怎会只有一盏灯?我没准已知道这所祭台供着的是什么了!”他恼怒地发泄了一阵,叹道:“拉玛什图,泰尔三足鼎币,这些明摆着的东西,我怎么现在才醒悟?”
“那是什么?听名称应该是两河流域的名字?这些我们兄弟会不熟。”
不过,老戴并没有答他,而是催着我别再扭扭捏捏珍惜生命,哪怕会被虫豸咬,或是被迪姐发现,也得冒着生命危险再去确认清楚,这个巫婆般的骷髅,究竟是具僵尸还是木雕!
我只得恨恨地爬起身,借着微光向那具可怖的尸体摸过去,Dixie正挺着剑,威风凛凛站在一旁,似乎早料到我还会出现,等着斩我脑袋过把瘾。将身趴到最低,以一种蛇爬行的姿态,我逐渐接近僵尸,将手探入烂泥,把到了她老人家的肩头,又干又硬,手感很难分清,借着擒住枯柴胳臂往外一带,便听得老木头爆开的声响,这果然是具惟妙惟肖的雕像!
哪怕杂音再轻,也被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迪姐尽收耳底。这个女人狞笑了一声,短剑紧贴着我的头皮削来,险些剁去一只耳朵。我见事情急了,便向她膝盖踢去,不料这娘们怪吼一声,窜起三丈高,当身躯落下,我的长发已被扭住,Dixie就这样拖拽,将我强行拉到祭台上拍下头颅,照着脖颈斫来!我惊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一记老拳砸去,结果被她用刀背挡下,磕去两片指甲。虽然损失惨重,但我好歹挣出她的魔掌。
“拉玛什图!也叫骨钩妇,阿卡德人的邪神,铁婆!这个阴蚀道场原来供奉的是它!”耳边不断传来老戴的唉叹,我来不及细听,只顾在迪姐剑下逃生,开始绕着石柱绕八字。她犹如战神附体,连劈带砍,剑刃在石皮上炸起片片火花,我是左躲右闪尤避不及。对她而言只要挥出正确的一击便是成功,对我来说只要误判一招就要嗝儿屁,实在是太不对称了!
对称?这个场所最讲究对称工整,那么何不将过去里昂街头看来的小骗术拿来一试呢?我急中生智,开始以顺时针方向绕着柱子群跑,当过完两圈脚底一滑朝前做个假动作,又逆时针开始跑,依旧是两圈,到第三轮时恢复顺时针,跑完一圈横插一杠,然后奸笑着等待。
三秒后,她挺着刀绕出来,迎面便遭上我一记直拳,正中鼻子。短剑随即被甩脱手。她还未明白怎么回事,我又开始奔逃,继续沿用刚才的老办法,试图靠骗局一轮轮削弱她,直到治服,然后赶紧找些东西将这疯女人捆起来再说。
结果跑了几圈,我发现被耍的人好像是自己,Dixie忽然不见了,四下搜找后,我发现她见逮我不成失了兴趣,捡起刀悻悻地往祭台回去,一副痛定思痛总结经验教训的模样。
“那些死人,是被骗进来献祭害杀的,对,就是这么回事。拉玛什图次宫内也藏有老钱,但那是币王,犹如绯局里的首眼。起初小妞所指的五,并没在说你,而是她要将铁婆养活,在复生一霎那间劈斩下去夺走币王!”侦探不知我适才正在奔逃,依旧在做着启蒙,继续唉声叹气:“那老钱袋子早已被人夺了,你可知她为何要吞咽下肚?魂器就是派这个用处的,好方便那人隔空取物!那么你又要问了,她收集老钱后会发生什么?其实这么做……”
“老戴,现在我没空追究这个,刚才险些被她砍下脑袋,这会儿消停了,她正往祭台去,似乎想要喘口气歇息歇息。”我紧跟在迪姐身后五米外,也向着前方缓行,总之短剑是个麻烦,我得设法夺走它。正这么盘算时,那具骨钩妇雕像吸收了全部土壤和虫豸,竟兀自浮空起来,涂着的漆料开始纷纷剥落,露出里头牙黄色的本体,整座雕像瞬间变得分外耀目!
“蠢货,我费那么大劲给你解释,丫一点也没在听吗?当小妞挖走老钱,一切就完了!”听完我的轻描淡写,老戴一下子急了,他狂叫起来:“Dixie不是想杀你,而是不允许你抢走那枚币王!在她被蛊惑的内心深处,这就是她的鬼婴,你明不明白?因此她才会拼命!”
闻言我惊出满身臭汗,便追将上前,Dixie早听得背后生风,将剑一横挡住去路。我往左她往左,我往右她也往右,过人带球假动作玩得比我还熟练,令人深深质疑她除了干新闻工作外,是不是足球队主力。就在我绞尽脑汁之际,她忽然收住脚步,丽眼瞪得极大!
莫非我的身后正在酝酿并发生着极其恐怖之事?她所目视的角度,正直面那四具僵尸!我不由感到背后阴风阵阵,瞬间起了一身白毛汗!偷眼去看,不仅吓掉半条命,原本坐着的死人,此刻全部挺尸起来了,正站在祭台两侧,犹如古典宫廷里的侍卫!
因为火光闪烁的缘故,我终于看清了它们的模样,这四具干尸肤色变得漆黑,双目让人用红线缝住,鼻孔中插着塞子,被迪姐破开的身躯已收拢起来,伤口遍生出浅灰色的獠牙,身子就像被充过气,一下子暴涨数倍,原先干瘪的部分,已现出纹理清晰的肌腱!这些东西前仰后倒,悠悠然从冥河长廊中度假回来,逐渐有将醒的态势!
只听得耳旁利刃划破空气,我本能地将身闪避,一扭头便瞧见迪姐趁我发楞,已挥舞着短剑向所谓的骨钩妇扑去!不论我怎么赶,都来不及阻止她刺入雕像张开的血盆大口之中!随后她借助惯性和体重打铁婆胯下滑入,朽木怎吃得住这股力道,当即被开膛破肚!
“你他妈差不多点就够了!别仗着自己是个女人,老子就不敢揍你!”见迪姐短剑脱手,我一个回旋踢蹬在她软绵绵的胸脯,将之踢出八丈远,随后俯身抓过老钱,从雕像腹中抽出利刃,预备返身去砍四具僵尸,趁它们还未彻底苏醒!然而,当再看向祭台下,早已是空空荡荡,这伙瘟神不知何时走了,活像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种三角古币派什么用,我不知道,但只要挖出老钱,就会释放曾被献祭的冤魂,你见到的骷髅将很快化为恶崇,替拉玛什图的道场看家护院,那种东西名叫‘伏阴者’,原是陵寝中的一种人殉。若放在素魂远多过生人气息之地,是不论如何也斩杀不死的,这就是为何要将银行布置成阴蚀道场的缘故!做这件事的人,早就为防备他日有人来盗取泰尔三足鼎做好准备!果然上了年纪眼力自然就退化了,这种失误无法原谅,别人招牌上写得明明白白,泰尔沙洲银行,就是泰尔三足鼎啊!”
“这些话,你说得太迟了,那四只恶鬼大侠,适才已逃出鬼门关了!”我悲叹一声,不由看向手中古币,这枚老钱不同其他,它不是三角形的,而是寻常的圆形,并且是精银铸成。凑得近些去看,上面似乎被烙着字,同样是不久前见识过的那种细如发丝般的密文。此刻究竟算不算酿成大错?好像还不至于,操控迪姐的贼人,即便拿走全部,独独缺了这块最重要的首眼,哪怕想干阴暗勾当,也济不了事!
但要扭转局面的前提,是迪姐不来找你拼老命。那么这个女人是否会善罢甘休呢。显然不会。此刻她正从一地狼藉的朽木中爬起身,大步流星朝我袭来!
“小杂种,快把他还来!你就尽情地逃吧,让我逮到将放干你每一滴血,非把你抽骨吸髓不可!”如此狠毒的话,从这个曾经温柔和善的女人嘴里吐出,甚至都不过遍脑,令我胆战心惊!这是她的语境吗?差异太大,但与此刻浮在她脸上的表情很吻合。迪姐杀气腾腾地扑来,试图单手夺刃,我是逃也没处逃,刺又无法刺,陷入了昏天黑地。
“神啊,谁能来救救我,我究竟该怎么办?”我仰天长啸,便将脖一伸,预备拔剑自刎,哀声悲叹道:“索性自杀算了。”
背后的杀神哪能体会我此刻的心情,见我收住脚步,她借力跳飞,双膝牢牢夹住脑袋将我空投出去,顿时又砸烂了一座盆栽。我还没回过神,迪姐已骑在身上左右开弓狂抽带血耳光,她一面哭泣一面唾骂:
“你可知道,带走他意味着什么?你怎能那么狠心?我的泪为你流干,你是在毁灭我!”
完了,她果然陷在沉睡中,或许此刻对她而言就像是梦游。不过这番话也揭示出一点,现在的她仍是她本人,背后操控的那东西无法分享视野,所以不论她怎么干,只要夺走古币吞咽下肚就大功告成!我是何等的才思敏捷,马上在脑海中又策划出另一个阴谋。不过,此刻的迪姐揍我揍上瘾了,见我全无还手之力,一下抱住我的腰又来了个背摔,跟着下巴被她拧住,牙口便将咬下来!我拼出最后的余力蹬开她,开始在地上滚爬。
哪知迪姐双膝一着地,立马又爬将起来。这个女人简直是英勇无比,老实说真在道馆里比划,我立马举手投降。果然电视新闻中,三十多岁的妇女和少女斗殴就跟砍瓜切菜似的,不论是战斗经验还是爆发力都远远凌驾其上。见自己实在打不过,我高喊起来:
“停,住手,我彻底服了,东西你拿去,赶紧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说罢,我将手一挥,硬币在空中划过道银光,被扔在远处条凳堆里!见她如狼似虎地扑去,一丝奸笑浮上了我的嘴角。说时迟那时快,我慌忙将嘴一张,将手中另一团银光吞了下去,险些没呛死。
这是怎么回事呢?被她疯狂暴打的同时,我已将老钱一切为二,适才甩出去的是其中一片,自己吞下的是剩余一片。通常来说,首眼类的东西尤为薄弱,经不住任何折腾,倘若像这样被从中破开,基本算是大势方休。
不过,必要的提防仍旧要做,剧烈咳嗽了一阵,缓和下来的我抓起短剑用脚踩住,然后狠踩剑背将之生生折断,甩得远远。当完成这些,我手臂平摊闭上了双目,发出阵阵惨笑。
笑声绕梁不息,回声纷纷响起,我只听得耳旁“轰隆”一声,忙睁开眼去看。那道木门不见了,在这个位置出现了个一人多高的窟窿,弥漫着尘雾和灰粉。迪姐被巨响震住,但仍不忘快速将古币吞了下去!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便立即避开她朝洞口冲去。
这看似普通的窟窿,足有十米之深,当跑出洞口,背后便传来迪姐母狼般的嗥叫,她发现自己中计,如旋风般扑出,紧追而来。
我就这般不时回头查看,跑得那叫个险象环生,当扭过脸时便撞上一片暗雾,眼前出现两道烙铁般的橙黄光轮,它们交叉而过后陷入茫茫黑暗。
“你最后听见他说看见什么了吗?”“没听完就晕了,不过好在女的找着了。”耳边传来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似乎正有俩人在对答。
睁开眼去看,果然是老戴和魂镰,见我醒来他俩大吃一惊,嘴里啧啧称奇。我还未爬起身,便被一对铁钳般的手掐住脖子,瞪着血红丽眼的迪姐,也悠悠然从长梦中醒来,打帕科腰间一把抽出匕首,就往我脖颈抹来!
“住手”俩字还未喊出口,舌尖腾起无穷黑气,体内分解出像蛛网般的唾涎,刺向这个疯女人,怪力将她推出去八丈远。而迪姐仍是脚刚沾地又跳飞回来,双目紧盯着我的腹部!
“这种眼神和反应都极不正常,仅仅只相隔一天,就变得与禽兽无异。”尤比西奥沉吟片刻,道:“早就超出受人挟制的范围,长此下去很容易自锻成魔!我不得不怀疑,此女体内可能已被下了蛇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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