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非常质朴的老人家,听到袁宁对恩和的夸赞之后乐不可支,面上的憔悴都少了几分。袁宁看得出老人家已经病入膏肓,心中有些叹息,不由挑拣着牧场主人阿古拉对艾彦先生和恩和的赞美继续哄老人家开心。
艾彦先生过来之后,见到的便是一老一少相谈甚欢的画面。一老一少的话题已经不再局限于艾彦先生和恩和了,老人家正在给袁宁说起当年在草原上当兽医遇到的种种意外,讲到自己救活过的一匹匹赛马和见识过的一场场比赛,老人家整个人精神焕发,像是年轻了几十岁。
袁宁注意到艾彦先生的到来,停了一下,笑着问好:“艾彦先生您来了?我这两天正好要在省会这边处理点事情,所以顺道过来看看巴图爷爷。”
艾彦先生感激地看了袁宁一眼。他们虽是敬爱老巴图,但其实都不太擅长哄老人家开心。而想到老巴图的病情,他们话里行间难免会流露些许伤心与丧气,老巴图看了更难开怀。艾彦先生见老巴图喜欢袁宁,便顺势说起袁宁的事情来,也把袁宁夸了一番。
袁宁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和他们说了一会话就起身告辞。
袁宁走了,话题却还是没从他身上转开。老巴图细细地问了袁宁要做的事,听艾彦先生说完了,感叹道:“真是了不得的孩子,恩和能跟着他做点事儿挺好。”
艾彦先生说:“是挺好的。”
老巴图拍拍艾彦先生的手背:“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不用什么都瞒着我。哎,是我们拖累了你啊。我最希望的就是能在走之前看到你娶个好姑娘,生个一儿半女……”
艾彦先生摇摇头,叹着气说道:“爸,我在您生病之前就说过了,我没有这个想法。所以我不娶妻不是被你们拖累的,是我自己不想。”
老巴图皱紧眉头:“哪有不想的?你倒是给我说出个理由来。”
艾彦先生无奈地回道:“理由么?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
于是父子间的谈话又陷入僵局,老巴图语重心长地劝说了许久,见艾彦微微地出了神,也就住了口,长长地叹了口气。
当年艾彦被他救回来时已经二十几岁,算算也是可以结婚的年龄了,是不是在那之前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是艾彦一直想不起以前的事,而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又挨了枪子,家里一个老的两个小的,负担重得很。艾彦是极有责任心的人,所以从来没生出过离开的念头,更没有流露过想要了解自己过去的意图。
一过就是许多年,好不容易两个侄子都被艾彦养大了,他又得了重病。上回他故意让小孙子伊勒逼艾彦离开,艾彦却看透了一切,照常到医院来看他、照常教导两个侄子。老巴图说:“不想就不想吧,但是你要答应我,等我这老头子去了以后你就去找回自己的家人。伊勒和恩和都长大了,以后的路就让他们自己走……”
艾彦一顿,终于点了头:“我会的。”
答应归答应,艾彦心里却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他被救回来时穿着的就是这边的衣物,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对过去也没有半点记忆。他隐隐知道自己应该不是昌沧这一带的人,现在都已经过去十几二十年了,想找家人该从何找起?
袁宁在昌沧忙完了,马上返回首都。他还是个学生呢!
结果刚回到首都,廉先生又把袁宁找了过去。廉先生一方面是要袁宁把李女士的药带过去,另一方面则是要和袁宁聊聊昌沧的事。廉先生不是很赞同袁宁的做法:“你既然知道有危险,就不该再去那边露脸。”
袁宁认真地说:“如果真的有人要对我下手,我躲着也没有用。敌在暗我在明,怎么都躲不过的,”他语气坚定,“想躲起来的是他们——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躲无可躲!”
廉先生知道袁宁看着脾气软,实际上最有主意,也不再多劝。他问起改造防□□的情况。
袁宁说:“有些新品种确实是在那边找到的,有些则是灵泉那边栽培出来的,我一并给了罗哥,让罗哥拿去育种,不会有问题的。”这种事袁宁已经做得驾轻就熟,而章家手底下早就网罗了一批这方面的人才、掌握了最先进的技术,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廉先生放下心来,把药交给袁宁带给李女士。
袁宁走后,廉先生走到茶室那面屏风后,坐到另一张茶桌旁对一直旁听他们对话的男人说:“怎么样?是个值得保护的小孩吧?”
男人摇头:“不。”
廉先生微讶。
“我并不觉得这是他是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小孩。”男人难得地夸了一句,“只要稍加锻炼,这孩子以后必然能独当一面。”
廉先生沉默。他明白了男人的意思。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即使是再好、再亲近的人,也有可能来不及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相救。与其靠别人相护,倒不如自己强大起来!当年他是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想法,可袁宁不一样——袁宁可以做到!
廉先生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可是早早就打算好了,准备一毕业就去给他大哥打下手……”